第一卷 之三˙第9回·本尊消滅事件

當我計算這是第幾次看到這顆荷包蛋,而發現不管數幾遍都是第九次時的心情,別人應該很難理解。

我要不要乾脆鬼叫一聲,撲進自己房間的被窩算了,這樣就能解脫了吧……就在我思考這種事時,我聽到父親進廁所的聲音。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等他從廁所出來,還是趕快出門吧。儘管生活節奏應該要盡量避免打亂。

「我出門了~」

我發出比平常慵懶三成的聲音衝出家門。學園西町這片整齊劃一的住宅區,今天也依然如披著保護色的蜥蜴般難以分辨。只要走錯一條路,馬上就會搞不清楚現在所在位置。在瀕臨迷路之際,我抵達公車站牌。

要是這時出現一班公車開往現實該有多好。

就算票價貴得再怎麼嚇人,我也會不顧一切坐上去。

我們至今已經和『他們』戰鬥過八回。我們接受『他們』的挑戰,解開事件。可是,章夫一次也沒有得救。(吐槽:可憐的男主(?))

就算通過了謎題考驗,在我看來根本是八戰八敗。

不行,我要堅強。就算是這樣,我們也已經一步步邁向解決了。

「沒錯,沒錯,就是說啊。」

甘南備學弟突然從旁邊探出頭來,我嚇得「哇!」了一聲。

「甘南備學弟是搭公車上下學嗎?」

「不是,我是從山彥南搭偽鐵上下學。」

山彥南是最靠近學園的御伽坂學園前站(我們稱之為學園前)以西兩站的車站。

也就是說,甘南備學弟是特地從學園前搭公車到這裡來的嗎?真是辛苦他了。

順便一提,偽鐵是偽地下鐵的略稱。

黑尾鷗市的地下鐵一進入山彥市的延伸區間,就始終在地面或高架上行駛,因此山彥市民都稱之為偽鐵。票價雖然貴,卻是市民寶貴的代步工具。像我爸也是搭公車到車站,再轉搭偽鐵到隔壁的港都黑尾鷗市上班。

「我是想換個路線看看,同樣的日子過九次實在很厭倦。就連正宗周參見演出的電視劇,我都看到會背台詞了。」

「啊~從十點開始播的那個『波羅波羅般若姐姐』?每當小朋友碰到危機,戴著般若面具的周參見就會登場打擊壞人對吧。」

「特別是那句台詞很棒吧,『如果是跟哥哥的話……我願意喔』」

「才不是那種劇!」

喜歡到用來當自己的名字就算了,但對象是小學生女演員也太病態了。

今天是六月十八日,值梅雨放晴。不僅悶,更熱得要死。

不過換作是平常的話倒還忍得下去。因為過了一次六月十八日以後,一整年都不會再來。老實說像這樣不斷輪迴,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差。要知道六月本來就沒什麼美好回憶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是說啊』是什麼意思?我剛剛明明沒講話。」

「你剛剛在想『別放棄,我們正往前邁進』對吧?」

怎麼可能。被他看穿了。他又不是上司久我原前輩。

「因為安幾良你什麼都寫在臉上啊。真可愛~安幾良在想什麼,馬上就能看穿了。因為我們也跟你抱持類似的想法。」

「也就是說,照這樣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我發問的同時用力祈禱他回答「嗯」。

「嗯。」

萬歲!

「『他們』顯然漸漸碰到瓶頸,回想一下最近這幾回發生的事情就知道了。」

沒錯,確實感受得到這點。

和一開始比起來,最近這幾回的虛構水準很低。

像第八回居然只是學園的幽靈實體化轉進學園。然後為了保護這個長期處於透明狀態下而不熟悉交通規則的轉學生,章夫自告奮勇變成毅,陪轉學生離開學校時,被車子撞死了。

第七次則是二年級的魔術師發明了物理上不可能辦到的戲法,總之經過一一番曲曲折折後,變成毅的章夫死掉了。(吐槽:原來所有虛構都是以章夫死為目標的……)

以規模為基準來判斷的話,實在比不上花笛同學或豪練館的事件。

「看來要製造虛構,似乎需要足以突破現實的力量。不管是花笛那次或維多利卡那次,都打破了現實。」

到目前為止我懂,不過我看不出這會導出什麼結論。

「說到擁有這種力量的人,非十哲莫屬對吧。所以一開始的虛構都是拿十哲當材料。可是漸漸變得愈來愈隨便。像幽靈轉學生就太老套了,連芝蘭都不會拿來當小說題材。那麼,這究竟意謂著什麼呢?國中曾經是猜謎社的安幾良,請作答!」

「天氣太熱了,我的腦筋轉不過來。」

「拜託你也想一下嘛……也就是說,虛構差不多要結束了。大概再過幾次吧。然後,普通的日常在不知不覺間到來,就這樣結束。現實追上了虛構。」

「現實追上虛構……?」

這句話聽起來很抽象,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就拿人類登陸月球來說好了,那一開始也是不切實際的夢想。或是想想過去憂心遊戲和現實會變得無法區別的時代。在現代,有人靠電腦投機成為億萬富翁,也有人因此破產,光靠電腦操作數字就能決定人生。夢或妄想總有一天會和現實同化,將這稱為『虛構的終焉』不覺得很酷嗎?」

「並不覺得。」

甘南備學弟浮現了略顯遺憾的表情。

「安幾良對我真的很嚴格——我快興奮起來了。」

「被芝蘭學姐調教了嗎?」

「總之,『他們』就快要沒戲唱了。雖然以往不曾這樣重複這麼多回,規模也沒有大到出人命。不過現在已經出現了跟以往相同的結束徵兆。這場虛構遲早會成為現實。」

也就是從虛構回到現實嗎?這樣一來就萬萬歲……咦?

「這就表示現實會變得跟至今以來的虛構一樣,對吧。」

「嗯。」

在現實,章夫也會同樣死掉?

這時公車來了,打斷這個不吉利的思考。

「我們一起上學吧。美一麗女子都怕碰到色狼或綁架吧。」

「我才要請甘南備學弟不要毛手毛腳的。」

「你放心,對我來說視奸……不對,光看就足夠了。」

我們講著這種沒營養的對話上了公車。帶點小插曲的日常——本來應該是這樣,沒想到情況改變了。

我一進車內,頓時不舒服起來,腳也站不穩。

搖晃、左搖右晃。

公車在搖——怎麼可能。

在搖的人是我。

「沒、沒事吧!」遠遠傳來甘南備學弟的聲音。

啊啊,六月的大熱天、車子的氣味、甘南備學弟提到的綁架一詞——都是因為這些要素偶然湊齊的關係。雖然就專業術語來說應該是誤用,不過我想這是一種瞬間記憶重現。

小學的時候,我曾經差點被一個陌生男子拐上車帶走。

~~~~~~~~~

案發現場就在我家附近一座平凡至極的公園。

當時我跟章夫在沙地挖山洞。其實本來是在玩家家酒,但途中章夫就放棄了。

雖然才六月,我還是戴著媽媽要我帶著預防中暑的草帽。

「我要蓋秘密基地。在這裡像這樣挖洞……」

「男生都喜歡當英雄。」

章夫從幼稚園就崇拜英雄。名為騎士BLOOD的特攝片,主角山崎毅會華麗變身為改造人之軀,懲奸除惡。於是同姓的山崎章夫少年就從山崎毅得到了夢想。

這時一陣風唿嘯而過,我的草帽飛向馬路。

「等一下!」我跑去追草帽。

沒想到,我不知何時被一個巨大的影子包圍了。

那個影子將我一把抱起,試圖塞進停在一旁的車子。

「住手!」儘管我奮力抵抗,但根本不可能靠力氣拼過對方。

「安幾良!」

章夫立刻就發覺異狀。聽到他喊那個名字,就猜得到他有多麼替我擔心。

但是,章夫卻一步也動不了。

這也難怪。換作是我,跟他立場顛倒過來,我也一樣怕得動不了。

「我在幹什麼啊!我……」

章夫叱喝自己。不去救她怎麼行,快啊!我很清楚這些聲音在他腦袋裡盤旋。

但理想跟現實終究不一樣。

我們只是普通的小學低年級生,根本沒有力量打倒一個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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