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前往白銀都市的公主 5、可憐的孩子

枝頭上只剩下幾片紅葉的落葉松,正宣告著此地的秋天將要結束。

木質的窗框上裝著玻璃,晚秋的溫和日光正透進房間內。

「已經是冬天了嗎?」

「貝魯斯加的冬天才不只有這樣呢。」

魯蜜菈冷淡地回答了阿克蕾兒的自言自語。

還是一貫的冷漠態度,但會答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從蘇菲那件事以來,這名少女的態度雖然只有一點,但確實軟化了。只要跟她說話,除了簡短的回答以外也會做出交談,雖然很少發生,但也開始會自己先開口說話。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她想要習字。

這樣反倒比較好。

阿克蕾兒不認為以她現在不安定的內心,會有辦法平靜地教導魯蜜菈。

「可是離出發只剩下兩天。如果下了不合時節的雪,那很會讓人頭痛。」

魯蜜菈明顯地表現出不耐煩的表情。

對她而言,這種寒冷只不過是冬天的入口而已。

但阿克蕾兒聽到在這個都市裡如果下了雪就無法出門,就不安地想說該不會明天就會下雪,如此一來就會無法離開這個都市。

雖然告訴自己就算著急也沒有用,但還是無法壓抑焦慮的心情。

腦中很清楚雖然發生了那件意外,準備依然很順利地在進行。

以尤里為首,佛蘭得魯的人們用盡全力在幫忙。

不過,無法抑止的焦躁感卻不斷湧上心頭,沒辦法靜下心來。

在這裡、在尤里的身旁會沒辦法保持冷靜。

為了找回原本的自己,在失去身為繼承人的公主自覺之前,非得儘快回到阿卡迪奧靳。

就在此時,負責警備的人走進房裡。

「蘇菲殿下想要會見公主殿下。」

魯蜜菈的臉色馬上變得蒼白。

「放心,如果真的很擔心,你就先到隔壁房間去吧。」

聽到阿克蕾兒說的話,魯蜜菈無言地點頭。

雖然裝得很平靜,但她其實內心應該非常害怕。看到那天她遭受的暴行任誰都會這樣想。

據說尤里在小時候一直承受著那種嚴重的虐待。

阿克蕾兒做了深呼吸。雖然可能的話並不太想見到她,但人家都特地跑來請求會見,不見她不行。

確認魯蜜菈進了隔壁房間後,阿克蕾兒便叫衛兵打開門。

比以前還穿著更華麗的蘇菲走進房裡。多層次裙擺的藍色長袍。是整件都綉有金色花紋的華麗衣裳,串著三顆珍珠的項鏈在領口處閃閃發光。宛如之後要去參加晚宴。

「特地勞駕您前來……」

阿克蕾兒彎腰行禮,還沒抬起頭,蘇菲就已經開口說話。

「午安,公主殿下果然還是那麼明艷動人呢。」

都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居然還在說這種話,真是讓人厭煩。

仔細一看,蘇菲的衣服跟雙方第一次見面時自己所穿的非常像。

藍色禮服,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鏈,那時阿克蕾兒也是用這種打扮跟她見面。

而蘇菲現在穿在身上的藍色禮服及珍珠項鏈,比自己的還豪華好幾倍。

——會想跟公主殿下分庭抗衡的女人,大概只有蘇菲殿下。

魯蜜菈所說的話不自覺在腦中浮現。平常不可能想到對方會做出這種別有居心的舉動,但因為對方是蘇菲,所以無法否定那種可能性。

「聽說您有話要跟我說?」

無視稱讚自己美麗的話語,阿克蕾兒直接切入正題。

蘇菲臉稍微抖了一下,但果然沒有跟以前一樣煩人地不斷重複。

「我只是想以母親的身分,對兒子的新娘獻上祝福而已。」

蘇菲裝模作樣地笑著,但阿克蕾兒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我不是跟羅堤殿下,而是跟尤里殿下訂下婚約喔!

她非常想直截了當地這樣跟她說,但還是忍了下來。

而且阿克蕾兒心想,說要來獻上祝福,該不會是心境已經有所變化了吧?

再過兩天就要出發前往阿卡迪奧斯,可是懺悔書方面卻一點進展都沒有。這樣下去尤里也沒辦法安心前往阿卡迪奧斯,如果蘇菲能撤回懺悔書那是最好。

周圍的人都一致說,從容貌就可以清楚斷定尤里是前大公的兒子。

但據說蘇菲卻頑固地不斷重複自己的說詞,完全不管宅邸里沒有半個人相信這件事。

既然要說謊,說更讓人容易相信的謊不是更好嗎?要是說出羅堤才是私生子,從容貌上來說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一想到這裡,她突然回憶起來。

——結婚滿四年以後,夫人就移居到隔壁的石造宅邸。

想起管家所說的話,阿克蕾兒心情好像當頭棒喝。

羅堤應該跟尤里差了五歲沒錯。

「公主殿下?」

這聲叫喚讓阿克蕾兒回了神。

「啊……」

「怎麼了嗎?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啊,沒有。感謝您的關心。」

她拚命消除這不妙的想法,因為這樣想實在太對不起羅堤了。

「因為這樣,我想要送給公主殿下這個東西……」

蘇菲拿出來的是用黃金雕刻的手環,上面鑲有紅色及藍色的寶石,光用看的就知道這是非常高級的東西。

「…………」

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般來說這是一點都不奇怪的行為,所以她想不到任何回絕的理由跟藉口。

但考慮到現實中兩人的親子關係,這整件事都非常奇怪。就算這真的是為了修復兩人的關係而送的禮物,自己也不太好意思接受。畢竟這婚約是總有一天要取消掉的偽裝關係。

「很漂亮對嗎。這是我的故鄉修瓦茲做的東西。」

「蘇菲殿下是生在瓦魯斯的伯爵家對吧。」

「喔,您已經知道了啊。」

「……羅堤殿下告訴我的。」

實際上跟她說的人是尤里,但在還沒弄清楚蘇菲的意圖前,最好別把他的名字講出來會比較好。

不出所料,提到羅堤的名字蘇菲就眼睛一亮。

「公主殿下,請告訴我真正的情況。」

蘇菲開始說起正題。阿克蕾兒心想果然如此,並開始有所防備。

「前幾天,我聽到羅堤說他有跟您交談過。」

就算她這樣說,但雙方其實已經交談過三、四次了,阿克蕾兒心想,她倒底是在說什麼時候的事情呢?其中談最久的一次,是羅堤偷偷闖進寢室的那次……

「尤里把拯救布蘭納作為交換條件,逼迫您跟他結婚是真的嗎?」

跟到目前為止糾纏不休的語氣不同,蘇菲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堅決。

一下子回答不出來,蘇菲馬上誇張地搖頭。

「真是可憐,我早就猜到是這樣了。不是這樣的話,像您這種高貴的女性,怎麼會承認跟那種野蠻男人之間的婚約呢。」

過分的言詞讓阿克蕾兒整個人傻住了。

你不是也用援軍作為條件,要求我跟羅堤結婚嗎?與其說是裝作不知道,倒不如說像是根本完全忘得一乾二淨,這態度到底算什麼……

而且本來就沒有君主會在沒有利益的情況下,只為了助人就出兵。

派遣軍隊這件事,從很多角度上來說都是賭上了性命。

「不,看來蘇菲殿下有些誤會了。」

阿克蕾兒果斷地說道。

她早已超過憤怒的極限,心情反倒都冷掉了。

「在我跟羅堤殿下交談的時候,還不太清楚那個人的事情。但現在不同了,尤里殿下是個很優秀的人。沒錯,是值得尊敬的人。」

裝平靜的阿克蕾兒很困惑,自己為什麼要故意說出這種話激怒蘇菲。明明只要告訴她已經接受跟尤里的婚約就好,沒有必要說些多餘的事情惹她生氣。

她雖然這樣對自己說,可是卻沒辦法阻止自己脫口而出。

蘇菲的瞼因為亢奮而瞬間漲紅。

「不可以被他騙了!您應該也看到他對身為母親的我做出什麼事吧!」

這次阿克蕾兒真的感到相當厭惡。

這人是不記得那時候,自己對魯蜜菈做了什麼嗎?

還忘了尤里是為了什麼才做出那樣的行動。

以及那個人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度過孩提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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