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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我的肚子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我害羞得漲紅了臉。無比講究細節的紀律委員長怎麼會在正午剛過一分的時候肚子餓呢?
我身旁的不吉波普看向了這邊。
「感到肚子餓了嗎?」
「才、才沒那回事。」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我已經餓扁了。仔細想來,我本打算去補習班交完申請書後啃個漢堡什麼的,今天還什麼都沒有吃。只是在要出門的時候喝了一杯酸奶。
「飢餓會擾亂思考。你還是吃點什麼吧。」
「但我沒帶什麼吃的啊。」
聽我這麼一說,不吉波普從披風裡掏出了由可愛餐巾包裹的便當,遞給了我。
「…………」
這無論怎麼看都是親手製作的兩人份便當。也就是說。
「這,難不成是」
「嗯。這是宮下藤花做出來打算和竹田啟司一起吃的。」
「…………」
我凝視著便當盒。
「我、我不要——這種東西。」
「作為食物來說沒什麼不同。」
他平靜地說道。
「和那個沒關係——這對宮下同學不好。」
「沒辦法。她也放棄了吧。」
這個人帶著宮下藤花的容貌說道。
我保持著接過便當的姿勢凝固了一會兒,最終嘆了一口氣,同時打開便當拿出筷子。
飯糰大小不一,菜肴的擺放也各式各樣。我感覺有些奇怪。
「……真香。」
我低聲說道。但是不吉波普毫無反應。
不過……當我肚子里有東西,稍微冷靜了下來。在這種非同尋常的環境下,這麼悠閑地吃著便當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們從地板下出來後來到了入口附近。但是我們坐的長椅前面倒下了一堆人。當然他們並不是死了,而是睡著了。不過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人們時而低吟、時而囈語,簡直就像是自那個世界而來的死者發出怨言,非常……恐怖。
這些人都和那傢伙——歪曲王相遇了吧。就像我見到早乙女正美一樣。
「…………」
我用筷子夾住第三個飯糰,然後呼地吐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不吉波普立刻答道。
這位「死神」先生從剛才起就一直說著這種話,完全沒有任何行動。
「但是,你不是感覺到了什麼才出現的嗎?沒有什麼頭緒?」
「世界危機確實臨近了,不過我並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危機。我的『出現』是自動的,並不會知曉背景。」
我完全搞不懂他在說什麼。
「明明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啊?已經見到歪曲王了,把他幹掉不就好了?」
「如果這樣行得通的話,我也不必特意出現了。」
他淡淡地答道。
我放棄思考,繼續吃便當。
接著不吉波普又繼續說話了。
「歪曲王其本身並不具有破壞性,他只是想要引起人們的某種反應。這和之前的情況不一樣。」
「之前——曼提柯爾的那時候?」
「那時誕生了『食人者』,而那就是問題所在。那可憐的怪物其實是次要的。而這次——看來真正的危機還沒有開始。」
「……?……?」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些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的話。而即使——對於宮下藤花來說也理解不了吧。
這個黑帽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個時候我那個「弄清一切的嗜好」依然發作了,我的心情難以平靜。我面前這個本體不明的人到底是什麼?
(雙重人格——看上去想是這樣。但是)
在那件事後,我向好友末真和子諮詢了許多東西。她對異常心理十分熟悉,而按她所說——
「雙重人格?具體是什麼情況?」
「嗯我想想,就好像是,性格突然轉變。」
「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不過呢,新刻同學,有一點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大多數所謂的多重人格癥狀都很值得懷疑。」
「——誒?」
「大多數都只是一派胡言。」
「但、但是——這樣的事不是有很多嗎。」
「確實有。不過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能夠證明它的東西。多重人格頂多算是『假說』。」而且是出自史蒂文森所著的《化身博士》呢。從這方面來看,確實可以說明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這種現象。美國之所以很盛行這種說法,是由於律師可以在審判上主張「被告是因病精神異常所以無罪」來提高成功的幾率。
「…………」
「新刻同學,你也有秘密吧?為了掩飾它必須要演戲吧?而那與你平時的性格有很大的差距吧?所以因此判定為另一個人格,有點粗暴啊。」
「雖、雖然話是這樣說……」
「所謂人心,是非常善變的哦。愛情劇里不是經常說嗎,不能對自己撒謊。謊言什麼的並不是能夠平靜地說出來的,所以創造了另一個人格。不過我認為那依舊是那個人的人格。人格呀精神呀這些東西,遠比人們所想的多樣呢。」
「但是,有沒有意識不到自己有另一個人格的呢?」
「嗯,關於這個,如今確實是個問題。本人說自己『完全不記得』,不過,這一點怎麼證明呢?」
「誒?我想想……」
「用測謊儀?那是依靠出汗量來判定的,對職業演員來說根本不起作用。有的演員說實話時流汗,撒謊時反而裝作冷靜。檢測腦波?那東西目前只能檢測人是在睡覺還是醒著。還有什麼方法?對神明發誓?」
「……唔嗯。」
「所謂多重人格,是一種如同芝諾悖論一樣的東西。換言之,那可能是在撒謊。而要我們證明那不是在撒謊,這就……相當困難。當然演技拙劣的除外,那種在審判上都能輕易否定。但是,運用巧妙的手法,不惜如此也要隱藏起秘密,這又成了另一種疾病。這樣的話就更難確定是不是多重人格了。總之只能說是有病。」
「……確、確實很困難。」
「多重人格,在我看來只是願望的產物——對自己說『這不是我,而是我身體里的另一個人做的』,以此來掩蓋自己所做的事。小偷被抓的時候不也說『這不怪我,而是手自己動了起來。』那也算是所謂的多重人格。」
「……欸,原來如此。」
「對於多重人格,每個人都會點頭肯定:『是的是的』『都是這麼說的』——我是這樣想的。因此,在這個意義上,多重人格確實『實有其事』呢。」
「……」
——我覺得末真所說的話非常有道理。所以不吉波普並不是多重人格,而是宮下藤花平時一直扮演著他?亦或是不吉波普扮演著平凡的女高中生?
完全看不出是那樣啊,但是……。
我直勾勾地盯著不吉波普,他開始吹響了口哨。
那個時候我也聽到過,那是《紐倫堡的名歌手-序曲》。
在人群七倒八歪的昏暗世界裡,這樣明朗的歌曲顯得很不應景。
「——吹得真好。」
我獨自說道。不吉波普帶著說笑的表情,
「這是第二次有人這麼說。」
他說道。
「第一次是?」
「是竹田。」
我的心撲通一跳。
「……學長他,也知道你的存在?」
「算是吧。」
「學長是怎麼想的呢?」
「他可是個好人啊。」
帶著和宮下藤花一樣的面容,他頗有深意地說道。
「對學長來說你的存在不會很麻煩嗎?」
不吉波普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左右不對稱表情。
「是很麻煩吧。」
我心情複雜。這個人是我的情敵,至少,有一面是。
「宮下同學她,為什麼喜歡竹田學長呢?」
我一不小心,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不知道。不過也是出於和你差不多的理由吧。」
「——那樣」
我欲言又止。
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啊……?
黑帽子絲毫不顧我內心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