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為什麼人睡覺的時候會做夢呢?

有學者認為做夢本身是一種「隱藏的願望的表現」。

例如:你想跟某個女孩長相廝守,卻因可悲的原因而無法與她相見,心裡無時無刻惦記著她。

久而久之,在某個夜晚,她就會出現在你的夢中。

因為在「現實」的世界無法相見,所以希望至少能在夢裡相會。因此,對方會出現在你夢裡。

……這是「願望以夢的形式出現」的例子中,最淺顯易懂的例子。

不過,我無法認同「做夢只不過是無法被滿足的願望的表現」這種學說。

因為,我每晚不斷夢到的夢,是個不折不扣的噩夢。

我所做的夢,並不像電影一樣看得那麼清楚。

整個夢境昏昏暗暗的,充滿著吵雜聲。就像老舊的錄影帶一樣,上演著一幕幕令人心痛的影像。

感覺像被強迫觀看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古老記憶一般。

我想夢中的地點,大概是某個地方的古老城鎮的廣場。

然後,在那裡展開千篇一律的影像。

一位身材嬌小、閃亮的金髮剪得很短的女孩,身上僅穿著一件粗布衣,被強行帶到廣場。

她那像竹竿似的修長雙腿,很可憐,並沒有穿鞋子。

腳下還堆放了許多枯木。

然後,枯木被放了一把火。

是「火刑」!

群眾圍觀著這個殘酷的處刑大典。

有的人嘿嘿地露出了殘虐般的笑容。

有的人因恐懼而全身不停地顫抖。

大家都冷眼旁觀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就這麼活生生地被火舌吞噬。

真是混帳!

被火焰包圍的少女叫喊著。

她睜大了眼睛。

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因為彩度與解析度不足的夢中影像,像是罩了一層薄霧一般,總是朦朦朧朧的。

不過,唯有包圍著少女身體的火焰,彷彿從異世界闖進來似地釋放出耀眼的火紅光芒。

深紅的火焰,宛如惡魔之舌,又宛如一條火蛇似地包圍住少女細瘦的身子。

然後,我——

我開始咆哮。

覺得悲傷、憤怒又絕望。

我痛恨這世界上的一切。

我不知道那位少女是何許人物。

儘管如此,我依舊叫喊著。用沙啞的聲音嘶吼著。

我很想救她,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好像變成石像一樣。

無止息的嗚咽,最後變成了呼吸困難。

我逐漸失去意識。

當我掙扎著尋求氧氣而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現實」的床上,滿臉淚水。

幾年前,我第一次夢到這個夢。

那時我只是嚇了一跳,以為它只是個「恐怖的夢」。

不過,一個月後我又夢見那個夢。完全一模一樣的夢。

我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再做同樣的夢,那個令人心碎、哀傷的噩夢。這時我真的受到很大的驚嚇,而變得很怕睡覺。

不過,儘管如此,不睡覺身體實在支持不住,只好放棄抵抗,乖乖地睡了。

然後,那個噩夢又不斷地出現。

剛開始,是幾個星期夢到一次。

然後,慢慢地開始提高到十天一次,七天一次……現在終於演變成一星期大約有五天會夢到這夢。

有學者認為:「所謂的夢,是過去的記憶」。

不過,我當然沒有這麼恐怖的過往。

我只是一個住在關東常見的郊區都市裡的平梵谷中生。

不可能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體驗。

難道是我幼年時期觀看的電影或電視節目的記憶,像是自己的親身體驗似地重新湧現?

不,不是這樣。

如果這只是在電影或電視上看後的畫面重現,不可能那麼令人痛徹心扉。

噩夢纏身,常讓人有一種「要是再繼續夢到這種景象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

我在「現實」的世界裡,不曾經歷過那麼痛苦、那麼悲傷的事。

這個夢對我來說,比起每天沒什麼事發生、平淡無奇地不斷向前推進的「現實」更讓人覺得真實且沉痛。

然後,我每天晚上一直夢到那個令人痛苦不堪的夢。

我這個人,這幾年來對「現實」可以說是不太感興趣地一直生活到現在。

午夜所夢見的夢中世界,對我來說才是「真實」的。

「現實」和它比起來,只不過是個不痛不癢的「平淡世界」罷了。

正因為……這是個溫和的世界,所以和午夜那令人窒息的噩夢世界相比,當然令人感覺舒服得多。

總之,對我來說,夢中的世界才是真實的的世界,「現實」反而是混沌、不可靠的世界。

自從夢見這個夢之後,我常用自己並不怎麼聰明的腦袋模糊地思考著:

所謂的「夢」,到底是什麼呢?

所謂的「現實」,又是什麼呢?

說不定午夜夢到的夢迴世界才是真正的現實,而自己一直認為是「現實」的白晝世界才夢境。

這幾年,我就是這麼微微感到不安地生活著。

不過——

那一天,出現了一個把模糊存在的我,從曖昧的睡眠中喚醒的傢伙——

上弦紫苑。

我一直覺得很不確定的「現實」,因為那傢伙的出現而逐漸變成無比強烈的「現實」……無可取代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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