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森真人在結束了寫真攝影后,抬頭望向高聳而立的杉樹依然會被這份存在感所壓倒。
高度為十米。伸展而出的枝葉看上去彷彿要覆蓋住天空似的。
從樹根部分處,樹榦裂成了兩半。
是本來就這樣的呢?還是,被雷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劈成這樣的呢?
真人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
「你還在看嗎?」
聽到智也的聲音,真人回過頭。
「啊,恩。」
身為小學五年級生身高卻有些矮,還留著和尚頭的智也與真人並肩而立,圓睜著眼仰望著樹木。
「真壯觀啊。」
「恩。」
「你就只會說這句嗎?」
「誒?啊,恩。」
當初轉校過來的時候,第一個向他搭話的就是智也。
為什麼會搬過來?之前住在怎樣的地方呢?這類問題他一個都沒問。
該如何說起至今為止的事情,他其實思考過很多,但是這種事情好像也變得無所謂了。
喜歡的動畫是什麼?或是,足球和棒球喜歡哪一個?又或者是,喜歡的事物是什麼?儘是這類問題。
但是,真人對此很高興。
「喂。你們兩個,老師要我們集合了。」
同班的由美子小跑著過來。
又圓又大的眼睛,再加上黑亮長發的少女。有些裝傻的聲音和來教育實習而認識的老師有些像。
每周都會寄來「怎麼樣了?」這樣的信件的,愛操心的老師。
「這棵樹很壯觀吧。」
「哦。」
與有些興奮的智也相比,由美子的回應有些漫不經心。
望向由美子有些負氣情緒的側臉,真人突然覺得有些害羞於是低下了頭。
「真人君。不要管這種傢伙了,快走吧。」
「啊,恩。」
被由美子挽住手臂的真人嚇了一跳。
「嘮嘮叨叨的真啰嗦。像我媽似的。」
「什麼啊。你那種說法。」
聽著智也與由美子之間的爭論感覺有些愉快。
如果自己也能像那樣和由美子說話的話該有多好。
「喂。差不多該走了。」
揮走突然浮出的念頭,真人開頭說道。
「已經沒事了嗎?」
「恩。」
真人點點頭回答智也的話。
「對啊。快走吧。」
由美子邊說著伸出手指。
從杉樹處筆直地延伸出一條道路,能看到戴著著相同顏色帽子的一群人走在那裡。
離前方有一百米。看來晚了很多。
就在真人打算走過去的同時,智也跳到在杉樹旁像山一樣堆積起來的岩石上。
石頭上長滿青苔,石頭縫裡還長出了雜草。
「不能像這樣跳上去啊。」
「你在意這種事嗎?」
智也張開雙手一邊保持著平衡一邊做出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
「不是,因為很危險……」
真人如此說的同時,智也的身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面上。
「喂,沒事吧?」
變了臉色的由美子跑向智也。
「好痛。」
智也托著腰站了起來。
石山倒下了一半。
嗖——
真人感到背後冒冷,反射性的回過頭。
進入視線的只有峭立的高山。
但是,有誰在那裡的感覺並沒有消失。
心臟砰砰地響。
突然有隻手搭上肩膀。
「哇啊!」
真人嚇得不由跳了起來。
「什麼啊。怎麼了啊。」
智也一臉吃驚。
「啊,恩。沒什麼。」
真人搖搖頭。
一定是我的錯覺。真人如此想的時候,由美子顫抖著身體,還以為是自己害的,下一秒她就像是斷了線的操縱人偶似的癱倒在地。
「由,由美子?」
事情過於突然,智也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由美子。沒事吧?」
真人跑向由美子搖晃她的肩膀然而卻毫無反應。
怎麼辦——
太過混論根本就無法思考。
「真人!快去叫老師!」
智也叫道。
「我知道了。」
真人反射性地回答後站了起來,但是瞬間身體卻僵直了。
自己的眼前站著一個女人。
黑直長發隨風飄動,肌膚猶如透明的女人。
微微低著頭的她慢慢地抬起頭。
那裡,有鬼——
二
小澤晴香穿過從地下鐵延伸的狹長階梯來到地面上後,揚起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晴空萬里無雲。
柔和的陽光打在臉頰上。
吹來的風也令人心情舒暢。
已經完全是春天了。
筆直延伸開去的街道。
在人行道之間有規律地排列著綠葉蔥蔥的櫸樹,還有露天咖啡館以及帶有帶有陳列窗的女裝店也鱗次櫛比。
人行道上雖然人來人往非常擁擠,但是氛圍又和新宿呀涉谷完全不同。
基本上見不到一個在急匆匆行走的人。
無論是站在陳列窗的人,還是坐在護欄上發著簡訊的人,又或是站著聊天的人,到處都漂浮著悠閑的氣氛。
偷偷地瞟一眼身旁的八雲。
他還是如往常般,一身襯衫加牛仔褲的裝扮,一邊抓了抓睡醒後的亂髮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果然很像貓。
我可是花了一個小時來搞定自己的服裝和髮型呢。
白色的連衣裙配上牛仔褲,連那雙穿不慣的紅色鞋跟的高跟鞋都被我找出來了。當然,我也戴著八雲給我的紅色玉石項鏈。
髮型也試著梳得比平常都來得更成熟,口紅也為了配合這春日的季節選擇了稍淡的顏色。
但是如果和八雲說這些事的話,總覺得又會被說些浪費時間什麼的被小看了。
「那麼,該要去哪裡?」
八雲不耐煩地嘟囔著催促道。
「難道全部都交給我嗎?」
雖然這是我預料中的反應,卻還是嘟起了嘴。
「說是有家好店然後把我帶到表參道這麼偏遠的地方來的,是你吧。」
竟然說表參道偏遠——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總覺得有些奇怪。
像這樣和八雲一起並肩行走的經歷也有過好多次,但基本上不是殺人事件的現場,就是在學校周邊,無一不是煞風景的場地。
然而——
現在,是在表參道,和八雲一起並肩行走。
仔細想想八雲和表參道還真是八輩子打不到一塊去,簡直就像是貓在海里游泳太有違和感了。
這樣一想,晴香總覺得有些好笑而笑出了聲。
「笑什麼?」
八雲眯起雙眼銳利地瞪了過來。
面對他赤紅的左眼,胸口不禁有些悸動。
那深厚的赤紅色,美麗地無論見了多少次都彷彿要被吸進去似的。
八雲的左瞳不僅僅只是赤紅色這麼簡單,同時也擁有能看見死者的靈魂這一特殊體質。
因為這特殊的體質,八雲一直吃了很多苦。
雖然以前為了掩飾它而戴著黑色隱形眼鏡,但在一個月前發生一心先生那起事件之後,八雲就不再用隱形眼鏡來隱藏它了。
晴香有過一些擔心。或許有看到那隻眼而害怕的人,也可能會有感到不快的人。
如果發生這種事的話,八雲是不是又會封閉起自己的內心呢?
但是,這只是我的杞人憂天而已。
雖然也有那種回過頭皺著眉露出明顯不快表情的人。不過,那也只是一小部分的人。
大部分的人甚至都沒有留意到八雲的左眼。不管怎麼說,「世界可不會因為我的眼睛是赤紅色的這種小事,而發生任何改變。」說這話的正是八雲自身。
變堅強了呢。晴香再一次感受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