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土方真琴吩咐計程車司機將車子停在一棟四層樓的住商混合大樓前方,一塊小小的「Snake」電子招牌映入眼帘。
真琴付妥車資,匆匆沖向通往地下的階梯。
她已經遲到將近一小時了,下班後有聚會時,工作總是特別難抽身。真琴焦躁地推開厚重的木紋門扉,進入店內。
裡頭有四張桌子,以及可容納五人的吧台。店內播放著爵士樂,設置著以藍色為基調的間接照明。
雖然不算寬敞,卻是一家氣氛不錯的店。
真琴環顧四周,一下子就找到了約定在此見面的朋友——麻美。她坐在門口的桌旁,抽著細煙。
「抱歉,我來遲了……」
真琴拍拍麻美的肩膀。
「太慢了!」
麻美噘起豐厚的雙唇,語露不滿。
好久不見的麻美,似乎和印象中的她大不相同。大學時代的麻美從不抽煙,而且感覺也更健康、陽光。或許多少和化妝有關吧?今天的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陰鬱。
不過,她仍然是個美女。
「真的很對不起!」真琴雙手合十,懇請麻美原諒。
「算了!假如你是因為男人而遲到,我絕對饒不了你,不過我想是因為工作吧?」
「嗯,算是吧。」
「畢竟在報社工作,一直是你的目標嘛。」
真琴不自覺地對麻美露出笑容,然而其實笑不太出來。雖說進了報社,錄取的理由卻是因為她父親是警察署長,實在很難將之歸功於自己的實力。
「不談這個了。我們真的好久沒見面了,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呀?」
真琴轉移了話題。
「嗯——好像自從大學畢業後就沒見面了。」
經她這麼一說,似乎真是如此。大學畢業後,麻美回到長野縣的老家,儘管兩人會互通電子郵件與賀年卡,卻不曾像這樣面對面地聊天。
也就是說,兩人已暌違了三年。
「那麼,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畢業典禮吧?」
「我沒有出席畢業典禮……」
麻美的表情略顯僵硬。真琴仔細回想,這才想起麻美在畢業前由於身體不適而休學了一個月,然後就這麼畢業了。她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對喔,抱歉。」
「別放在心上。」
麻美滿不在乎地說著,將手中的香煙捻熄在煙灰缸中。
「對了,你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兒的?」
「上個月,調職。」
「這樣呀?那今後我們就可以一塊兒去喝酒了。」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啰!」
麻美揚起嘴角淺笑。從前的麻美總是放聲大笑,三年的歲月,或許真的在各方面改變了一個人。
「總而言之,你先坐下吧!」
真琴依言坐下,發現對側坐著兩名陌生男子。
其中一人約莫三十來歲,穿著駝色外套以及牛仔褲,打扮輕便;而另一人則打扮成嘻哈風格,年紀約二十齣頭。這兩個人看起來真是格格不入。
「你好。」
身穿駝色外套的男子拘謹地低頭行禮,而嘻哈青年也隨之輕輕點頭致意。
真琴坐在麻美身旁,用手肘頂了頂她,要求她解釋清楚。
「啊,對喔。」
麻美開始一一介紹。
穿著駝色外套的男子叫做伸一,在活動企劃公司上班;另一名年輕人叫做裕也,與伸一情同兄弟,目前是大學三年級生,在伸一的活動企劃公司打工。
真琴簡短地向兩人打了招呼。
「我在等你時和他們倆混熟了,讓他們一起加入沒關係吧?」
「好吁。」儘管真琴感到不知所措,仍然應允了。
大學時代的麻美,絕對不是會在酒吧中答應陌生男子的邀約,與他們一同喝酒的女生。
但是,現在的她也不是清純的國中生了,或許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吧。
「請問要點什麼呢?」
系著黑色圍裙的長髮老闆見話題告一段落,趕緊拿著菜單前來詢問。
他是個面無表情,斯斯文文的老闆。
真琴大略看了菜單一遍,最後還是點了常喝的琴酒。
這時的真琴,完全沒料到接下來將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2
後藤仰靠在車椅背上,邊吐著煙圈邊拉松領帶。
而副駕駛席上的石井則一臉悠哉地啃著漢堡,搞得車內全是漢堡的味道。
後藤本想念他幾句,後來還是放棄了。對石井講道理,就跟對八雲講道理一樣累人。
「那就全交給你啰。」
耳上的無線電耳機發出了聲音。
發話者是島村惠理子;明明是個女人,她的聲音卻低沉得有如從腹部底部發出來一般。
將車停在公園前方路上的後藤往對角線一望,看到公園後方那一大片樹林中有個人蹲在那兒。
論身高、體重、態度,她都是重量級的;躲在那兒根本跟沒躲一樣嘛。
「你在對誰說話?」
「廢話,當然是你啊。」
島村馬上反駁後藤。
——為什麼我周遭儘是這種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後藤「嘖」了一聲。
「『嘖』什麼『嘖』?我才想『嘖』呢!拜託你振作點啦。你這個人總是少根筋,連對待敦子也是這樣。」
「閉嘴啦!這兩件事沒關係吧!」後藤忍不住大聲怒吼。
——哪壺不開提哪壺,沒事提到我老婆幹嘛?
「怎麼會沒關係呢?你以為是誰介紹你們倆認識的?」
「我可是悔不當初哩!」
後藤和妻子敦子的邂逅,起因於從警校起一路同梯的島村的撮合。
島村既是後藤妻子的好友,也是他的同事;多虧她這個大嗓門,他在警界等於沒有私生活可言,不光如此,連八雲都透過畠老爺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在說什麼呀?後悔的人是我才對吧!」
「什麼?」
「我是說,早知道就不把她介紹給你了!」
「什麼意思?」
「每次她跟你吵架,一定會跑來我家賴著不走,也不想想我有多頭痛。這件案子結束後,你可得來把她好好接走啊。」
耳機中傳來其他調查小組成員的失笑聲。
——島村這王八蛋,根本是特意拿我尋開心嘛!後藤咬緊下唇,敲石井的頭出氣。
「後、後、後藤刑警!您幹什麼呀?」
一片番茄從石井的漢堡中掉落。
「閉嘴啦!」
他狠狠地瞪視石井,逼得他把到口的話吞回去。
真是前途多難啊。
「說到底,這件事又不是歸我管,為什麼我非得被拖下水?」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我們也沒有其他工作要做嘛。出來支援一下沒關係的。」
石井正經八百地回答了後藤的嘀咕。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石井說得沒錯,後藤所隸屬的「特別懸案搜查室」表面上的名目是處理懸案,事實上只是負責整理資料、收爛攤子罷了。
不僅如此,其他部門還認為他們很閑,因此常常要他們出來支援東支援西的(比如埋伏),盡其所能地利用他們。
像現在,他們也被要求出來支援住宅區一隅的公園所發生的連續女性傷害案——其實兇嫌只不過是個用剪刀剪開女生裙子的色情狂,而他們正被迫在此埋伏。
這下子不是跟被打人冷宮沒兩樣嗎——
後藤在心中嘀咕著,冷笑一聲。
再說,各人員的配置地點根本有問題,沒有考慮到嫌犯逃跑時所有的可能路徑。我管他是菁英還是什麼鬼,憑什麼要我聽一個年紀比我輕的小鬼指揮東指揮西的?真是夠了。
「發現嫌疑犯……嫌犯身高約一百六十公分,穿戴綠色休閑外套以及黑色毛帽……與被害人的描述一致。」
耳機傳來一陣緊張的聲音。
「嫌犯目前在公廁旁邊。」後藤依言將視線移過去。
有了!前方有個可疑人物背靠著面向道路的公廁牆上,頻頻地觀察路上行人的動靜。
「島村,你從旁邊繞過去盤問他。」
「收到。」
「後藤、石井,你們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