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太陽破碎之日 ─Outro─

一點《螢光》不斷在武原仁的公寓里飄飛,彷佛消融在夏日的艷陽下。

那是一個被眾人遺忘的故事結局,同時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武原舞花的碎片一直都與核彈相關的事件有聯繫。其中一塊碎片就飄浮在她過去與哥哥一起生活的房間里,化成淡金色泡泡的她一直在等著家人回歸。

就算一整個晚上無人回家、就算整天家裡空無一人,她依舊在屬於她的歸處飄蕩,因為被捲入核爆而死的她等了長達六年的時間。她遵循臨死前的意識,化成點點黏著核彈不放的《螢光》。

──可是唯有一塊碎片沒有跟著核彈跑,一直飄浮在武原仁的公寓里。

就在八月十四日夕陽即將落入地平線時,舞花終於擺脫孤獨。

可是造訪被夕陽染成一片赤紅家裡的人不是她的家人,只有一道沒有形體的薄薄影子從大門的縫隙間竄進房內。滲進來的影子站了起來,分離成為一個人以及落在地上的真正黑影。

那是『壞魔法使』王子護豪森。

被梅潔兒用核爆火球砸中的王子護豪森全然燒焦,現在的德行與其說是人,更像是一堆聚集在一起的殘骸。可是就算變成這副模樣,他仍然還活著。

如今他變成一副戴著銀色眼罩的骸骨,若是被這個世界的居民消除魔法就會沒命,可是他還是悠悠哉哉地在仁的衣櫃里左翻右翻找衣服穿,代替他來不及再生的原有衣物。

「你哥哥有欠於我,所以我要借用他一套衣服……對了,就算你不了解我在說什麼,但是好歹聽得見吧。要是不能『觀測』的話,魔法也就沒效果了。」

武原舞花死了,可是還有大量的魔法泡泡存在。那些泡泡應該都是魔法使進行觀測行為的結果,這也代表有一塊碎片還留有『控制《螢光》的魔法使』的知覺能力。某個抱持著這樣想法的人,從核彈在地底下爆炸時《螢光》旺盛的活動中找到了這塊核心碎片,而王子護就是被派來的使者。

仁的『老師』很理所當然地把他最好的西裝『借用』了。

「Girl,這種不光彩的做法也讓我很過意不去。因為怪物都要把女孩抓走了,可是她根本連怪物都看不見。」

王子護對著衣櫃的穿衣鏡攬鏡自照,仔細看看自己變成西服骸骨的模樣。他只剩骨頭的手喀啦地發出一聲響,完全魔術把原本藍色的衣服瞬間變成怪裡怪氣的純白色。

「可是如果錯失這個機會,我那些態度強硬的────可不會善罷干休啊。站在他們的角度,對於會────的《真惡鬼》,他們可是又愛又恨呢。」

王子護就像患了口吃,這番自嘲說得斷斷續續,看起來頗不自然。

「不過呢,他們畢竟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能說什麼。」

王子護說完後把右眼的眼罩扯下來,似乎表示接下來才是他此行真正的來意。《萬有化身》的黑色火炎就像是捕掠小蟲子的青蛙舌頭,瞬間把《螢光》給吃了。捕捉了人家小妹的黑色火團就這樣吞沒進王子護的右眼眼窩裡。

這間如同消融在夏日傍晚的房間,再也不見發出淡淡白色光芒的舞花碎片。

那道最接近意志的碎片之所以回到公寓房間,或許就是舞花在向哥哥求救。在那久遠的夏季,她沒能向哥哥尋求幫助。那麼一件簡單的事,或許直到現在她才終於向哥哥求救了。

「但是,我不會道歉喔,畢竟你死都死了。」

頂著那般嚴重傷勢站在熾熱的太陽下,不死之人佇立了好一會兒才離去。

於是《魔法師》王子護豪森為了讓再演魔法師在未來窺視這段『過去』時能夠發現情報,在此宣告初始與終結。

「《劍》已經出鞘了,通往──的門扉即將開啟。『最後的魔法使』,你打算怎麼做呢?」

在私立御陵甲小學六年一班的教室里,暑假已經結束,而第二學期正式宣告開始。

開學典禮結束後,孩子們一邊彼此展示暑假作業與自由研究的內容,一邊興高采烈地聊天。老天爺作美,九月一日是大晴天,比放暑假前又長大些的孩子們經過一段時間後又重新見面了。

梅潔兒也在他們當中。

小魔女身上衣服的色彩比朗朗夏日還深。或許是因為白天沒什麼外出吧,暑假才剛結束,她的膚色就開始變白了。頭上的黑色緞帶滾著白色蕾絲邊,表情也像洋娃娃似地緊繃。

梅潔兒認為她殺死了王子護,這件事想必為她帶來很沉重的心理壓力。雖然她聲稱這是刻印魔導師的義務,過去使用的強力魔法也是一個沒備防好就有可能會要人命。可是她不可能對親手殺死一條人命的結果毫無知覺。

國城田事件結束過了兩個星期,仁在這段時間完全沒有和小魔女見面。他不知道梅潔兒現在生活過得如何,也不知道她隸屬於哪個專任官下。《公館》是非公開機關,他當然無法得知內情。

之後他因為太過勉強自己的身子骨,住院住了一個多星期,在醫院接受各種詢問與調查。絆和他見過好幾次面,她帶著懇切的語氣告訴仁,妹妹的碎片不知何時從公寓房間內消失了。魔導師公館還沒有派刺客來找仁,可是他至少明白,現在這種狀態屬於問題懸而未解,不可能長久這樣過下去。

仁站在人聲喧嘩的教室前一再反覆深呼吸,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踏出一步。他一大早就呆站在走廊上,背上被人狠狠打了一下。

「武原先生,誰叫你好長一段時間沒當『老師』,所以才會這麼緊張。」

仁甚至沒察覺班導祖師堂靜香靠近。他竟然這樣粗心疏忽,讓仁大感頭疼。留著一頭茶色蓬鬆秀髮的女老師瞪著仁,眼神似乎在訴說著她有滿腹牢騷。

「你在暑假期間似乎挺忙的。可是我不會幫忙喔,請你好好努力,自己把感覺找回來。」

祖師堂老師把點名簿塞給仁,握拳說了一聲加油,為仁打氣。對老師來說,暑假期間並不是休假日。可是仁為了專心處理魔導師公館的工作,藉故請了一個到八月底的長假。雖然他在八月十五日起就被《公館》免職懲戒,可是因為住院,中途也不能回到學校。換句話說,在暑期當中根本沒出力的仁當然無話可說。

「真是抱歉,從第二學期開始應該就不會這樣了。」

然後仁拉開教室的門,振作精神站上講台進行早上的班會。一旦無法用魔法治傷,沒想到就算是一點輕傷要痊癒也頗花時間,所以仁的手臂還包著繃帶。

「各位同學,大家暑假都玩得開心嗎!」

仁盡全力發出精神百倍的聲音。班上三十六名學生不曉得他為什麼如此興奮,全都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唯獨鴉木梅潔兒掩著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仁出現在學校不只是膽大而已,根本就是無法無天了。因為他的冒牌教師身分要撤銷反而費事,所以到現在還有效。除了國城田身後留下來的核彈,《公館》現在還有堆積如山的龐雜工作要忙。可是仁跑到小學繼續和梅潔兒保持接觸的行為,根本就是在向老東家挑釁。小刻印魔導師也明白他這樣做是在冒險。

因為她了解個中道理,不曉得是因為忍受不了喜悅還是不安,細瘦的肩膀微微顫抖。雖然梅潔兒努力讓情緒鎮定下來,可是她畢竟是個孩子,正在等待仁開口說明。

「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就是仁對於「你是何人」這個問題的回答。

「就算我喪失其他身分,我還是六年一班的副班導,你絕對沒有必要獨自一人承受孤單。」

小魔女的幾個同學看到他情緒這麼激動,可能覺得很好笑,都笑了出來。因為老師待在學校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老師你真的是無藥可救了。也對,老師就是老師嘛,當然無藥可救。」

說著,心高氣傲的小魔女似乎終於忍不住眼淚,雙手摀住臉。梅潔兒在那個地底世界說過想要活下去,仁這才覺得他終於把他的答案傳達給她了。仁認為小魔女本來下定決心不再依靠他,畢竟梅潔兒在那個地下通道中雖然說要和仁一起找出答案,可是直到最後,她始終都沒有提及兩人今後要如何一起走下去。

「鴉木,你不用哭。不管從前發生過什麼事,現在我都好好的啊。」

雖然得獨自面對風風雨雨,可是仁是自由的。他的自由無拘束,可能會讓他在今後嚴酷的狀況下不得不做出最壞的選擇。貝爾尼奇那些《協會》的非主流派人士是用水來當作盾牌防止核爆擴散,使得大量的水遭到輻射污染。這些水很有可能會再次流入地底湖。

《協會》太小看核彈。對於高位魔導師來說,只要不受到魔法消除能力的影響,他們就可以百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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