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魔導師的迷宮 第二章 帶槍的人類/持槍的魔導師

武原仁把發現國城田的消息通知警方後,立即就因為警方的要求被調去勘驗地下鐵。由於警方一心堅決想要自己收拾恐怖分子,因此把《公館》屏除在現場之外。

警察探查地鐵隧道的工作陷入膠著,因為這個世界的人類只要一靠近就會引起魔炎,魔法使輕易就能察覺有人接近。可是警察在逮捕嫌犯時要儘可能避免傷到人犯,用這種做法想要緝拿到魔法使簡直難如登天。在這種情況下,警方願意讓《公館》的人員進入地鐵隧道的原因,並不是要藉助專家的力量,而是為了犒賞仁發現國城田的行蹤。搭載著恐怖分子與核彈的幽靈地下鐵列車是屬於警方的管轄範圍,依現狀來說,警方也不會讓仁他們《公館》的人靠近這裡。

仁走在地鐵隧道旁邊,與雙軌鐵軌保持一段距離。因為身邊沒有魔法使隨行,所以他只有用一把手電筒照明。靠著一束細長的燈光,仔細檢視魔法使有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與仁在一起的同伴,像在批評懷斯曼公司的無能般,低聲喃喃地說道:

「不曉得魔法使為什麼要挑地下鐵做為決戰的場地。不管是地下鐵還是路面電車,鐵軌本身的軌距不是窄軌就是寬軌。就算要用電車搬運炸彈,既然要炸,當然是在地面上引爆核彈死傷才更慘重嘛,真是不合常理。」

溝呂木京也雖然也是《惡鬼》,不過他是個變態科學家,而且還是魔法研究領域的一大權威。因為實際進行觀測就會破壞魔法,所以他只依靠思想實驗去探究。《公館》看上他這一點,所以把他挖角過來擔任特約學者。為了充分享受研究生活而努力鍛煉身體的他身材高大,體格精壯,那顆頂著運動員式短髮的腦袋與頭上戴著的頭燈搭配起來簡直相得益彰。

為了不迷失在黑暗中,仁心裡總是有他自己的答案。

「懷斯曼那些人也是魔法使,所以想要待在沒有人會看到的地方。他們最怕被人觀測到,要不是行控中心只能監視每個管理區域有無車輛行駛,他們或許連行控中心也佔了。而且核彈本身很可能是利用神音魔術引爆,在地底下動手就不用擔心魔法會被消除了。」

空氣的震動聲從漆黑隧道的另一頭傳來,有地下鐵班車過來了。

在直徑不到十公尺寬的窄小管道中,地下鐵列車的存在顯得很有壓迫感。密閉空間里的空氣運動把八節車廂總重超過一百五十公噸的電車與兩個成人的重量差距如實呈現出來。

噪音、氣流與大鐵塊的存在感,如同一陣狂風暴雨般疾穿而過。仁彷佛整個人貼上牆壁,列車通過的餘波未平,讓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溝呂木一臉沒事的模樣,拿起手電筒,將光照在隧道的牆壁上。

「原來是這樣。帶頭的是那個王子護,我還以為他會針對魔導師公館人手不足的弱點,同時攻擊多點目標。基本上還是打持久戰是嗎?」

說完之後,兩人又跟著手電筒的淡淡燈光邁步走下去。仁認為王子護沒有足夠的把握在正面對決的情況下擊潰《公館》。《公館》最大的弱點就是戰力單薄,完全依賴僅有的七名專任官。只要他們全員殉職,《公館》的機能就會徹底癱瘓。王子護身為仁與其他專任官的前輩,百年來一直馳騁戰場,他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狩獵魔導師中隊利用地下設施四處躲避的戰術,即代表他們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戰力。

一想到公館,仁就擔心起京香的安危。她一直很在乎公館與警方之間的合作關係。

「十崎事務官有說什麼嗎?」

「她沒事,只是說了武原小弟不該對國城田開槍。我記得她在會議室里亂髮脾氣罵了一頓,重點是這樣:『現在警方正在防範恐怖分子,而且還因為警備局長狙擊事件而神經緊繃。要是被人看見,武原小弟可是會害警方陷入大混亂。』因為還不習慣,就連十崎事務官都被浜小弟殉職的善後工作搞得焦頭爛額。她是不是第一次處理《公館》職員的殉職事宜?」

溝呂木對政治與人的生死似乎沒什麼興趣,談論起來語調毫無變化。

仁想起來這是京香進入文化廳工作兩年半以來,第一次有《公館》職員殉職。京香曾說,他的判斷思維和魔法使那一套很像,讓原本一直認為自己比《鬼火》東鄉或是八咬誠志郎還像一般人的仁大受打擊。

「抱歉,浜叔的事情之後再讓我好好想想。同一個職場的人殉職,我怎麼忘這件事呢?是不是因為我最近老是挂念著魔法使的問題?」

「自從九年前你抱著武原舞花過來之後,就一直活在『夾縫』中。不是魔法使也不屬於人類,或許這就是武原仁的生物價值吧。」

溝呂木三言兩語就把仁的人格價值完全推翻。可是溝呂木以惡鬼之身研究一旦觀測就會消失的魔法,這件事同樣也充滿矛盾。魔導師公館立足於魔法使世界與人類社會之間的曖昧分界線上。所以公館在與魔法使打交道時還能代表人類社會,一旦牽扯到像警方這種屬於這個世界的常識問題,他們就會暴露出不同於一般人世的異樣風貌。

這兩個天理不容,連悼念往生者都不會的人,繼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鐵路甬道里走著。

兩人的腳步聲在周遭如同地下墓穴般潮濕的空氣里回蕩。

魔法學者把頭燈的燈光照在隧道的天花板上。

「先不管這些了,你看看那個。」

「那是什麼?是他們用魔法挖的嗎?好像挺深的,看不到底部。」

天花板上溝呂木指出的位置,有一條大約三公尺寬的巨大裂縫。黑暗的深谷在潛盾施工法開鑿的完整圓筒上方,開了一個又深又寬的口子,就像是能夠吞下一整個人的巨大口腔。

「我聽說警方好像在隧道里到處架設攝影鏡頭,想用間接消除能力逼魔法使無路可逃。這些鏡頭都被懷斯曼的人一一破壞掉,而且還留下這個裂縫給我們啊。」

接著公館特約的魔法學者好像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掩著嘴笑了起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

「真是有趣,果然應該常到現場來走走!看看那條裂縫。要是核彈一爆炸,地面受到強大的壓力,就會從那條裂縫裂開。然後核能加熱過的高溫噴射氣流會因此衝到地面上,把地面上的都市全部燒光。受到放射線污染的粉塵也會大範圍擴散開來,造成極大的傷害。不,施加在地表地盤的壓力會造成大地震,這部分的災害也不可小覷。」

「簡單來說,懷斯曼那些人在這條裂縫底下引爆核彈也能達成他們的目的是嗎?他們每多挖一條相同的裂痕,情況就越來越危及啊。」

一股怒氣從肚腹勃然升起,仁忍住沒有發作。溝呂木都老大不小了,還跨過鐵路到處跑來跑去,拿著小型數位相機從各個角度拍攝這條具有攻擊意義的裂縫。

「武原小弟,你還不了解這條裂縫真正的價值啊。你說的沒錯,他們既然可以從挖了裂縫的地方攻擊地面,防備方需要注意的地點也會大幅增加。就算隧道在地下二十公尺深的位置,只要朝地面挖個十六、十七公尺深的大洞,核爆的破壞力就能輕易衝到地面上。不過呢,這條裂縫的真正價值不在這裡──他們在逃跑的同時還能進行這麼大的工程,你不覺得這種土木技術很了不起嗎?」

比起核爆造成的以數十萬人為單位死傷,這個變態科學家更沉迷於調查裂縫的表面上做過何種處理。由於上午發生警察幹部遭到狙擊的事件,現在警方在地下部署人力戒備的名目已經改變。他們不得不老實供出現在有恐怖分子正在活動。

那群懷斯曼的魔導師潛伏在如血管般布滿整片都市的地下迷宮裡,讓仁感到強烈的不快。

「你認為懷斯曼的狩獵魔導師中隊是些什麼人物?今天我碰到的狙擊手技術很高超,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可是昨晚把那兩個刻印魔導師打成蜂窩的辦事手法又粗糙無比。那些人的程度為什麼那麼參差不齊?」

溝呂木對他沒有興趣的問題反應一向很冷淡。

「找一個科學家問戰術方面的問題,我也答不出來啊。我只知道這次狩獵魔導師中隊施展的魔法里,就是這道裂縫第一次讓我感到興奮。」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人在魔法使中屬於『弱小』的一群嗎?」

「武原小弟,你也是經過王子護的鍛煉培訓起來的人,應該很了解他的做法吧。厲害的魔法使不但少見而且大多不能信任,所以不用勉強去找。只要磨練弱小的魔法使,不足之處用道具彌補就好。王子護其他還說過什麼話來著?」

仁所熟知的王子護豪森是一個相當奇妙的人。他用那隻獨眼放眼未來,同時也在探索要如何定位自己與歷史之間的關係。仁以前在與這條地下鐵隧道相連的武藏野迷宮接受那位老師的鍛煉,好幾次差點連小命都沒了。身在一片寂靜的黑暗,讓他記憶中的光景又栩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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