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煉獄的虛神 下 第三章 背負刻印的魔導師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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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原仁等人是在頭七的法事當中,選定在這一天安置巴比倫事件的幕後藏鏡人──倉本慈雄的遺骨。所以當鴉木梅潔兒離開十崎家時,大伙兒都在外面,還不知道梅潔兒已經離去。

從周六的舊書店街往西神田走的半路上,有一座很小的公墓。安葬於此的往生者雖說是因為受刑,但終究是為了保護國家而死,因此《公館》的墓園便於明治時期便從奧多摩的深山遷至此處,收埋刻印魔導師的遺骸、確認過身分的犯罪魔導師屍首,以及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領回的殉職專任官或協助人士。魔導師公館把這些遺體火化之後送到此處埋放,免得他們成為無主亡魂。不過這種做法同樣也是自欺欺人,只是安慰自己有盡到一點棉薄之力而已。

考慮到這座墓園土地面積狹小,可是每年都有上百個新面孔送進來,因此這裡沒有墓碑。只有在穿過水泥打造的大門之後,疏落的竹林後方立著三座小祠堂而已。墓園裡雖然有管理人,但是沒有住持、神主或神父。這是因為墓主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個世界是個無神的地獄。

梅潔兒今天並沒有一起來安置骨灰。這是因為他們認為對小學六年級的梅潔兒來說,現在看到自己死後要入的墓地,只會讓她感覺到晦氣而已。

「安置在這裡真的就可以了嗎?」

武原仁對這座墓園再熟悉不過,但是對上午上完課後直接過來的絆而言,此處還是個陌生的地方。

「勞煩你今天陪我一起來,真的很不好意思。」

倉本絆把鮮花供在一個比人高不了多少的祠堂里,回過頭說道。

「老實說,聽人家說這個世界沒有神明,我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舉行葬禮了。」

西斜的陽光照在絆的夏季制服上,她露出困惑的微笑。絆的父親倉本慈雄甚少與人往來,除了左鄰右舍之外,能夠通知其死訊的就只有他當貨車司機時的客戶,以及替他展示樂器的藝廊而已。就算整理好遺物,也不知道該請誰來參加葬禮。對身為家人的絆來說,這件事一定讓她覺得很凄涼吧。

「父親好像一直避免在這個世界留下足跡。這樣一來,倒讓我無所適從,覺得最好來拜託最清楚這些事情的武原先生才行。」

絆在談到父親時,一直在勉強自己強顏歡笑,結果還是無法壓抑情緒,眼眶泛淚。

「這裡原本就是為了讓他們有安息之所的地方,你儘管安置在這裡吧。在十三回忌之前,他們都不會把你父親的骨灰罈和其他骨灰罈放在一起。小絆結婚之後也可以任意移到其他墓地去安放。」

絆泛紅的及肩長發輕搖,深深低下頭來。因為絆的父親就是死在仁的手中,所以這份感謝之意讓仁彷佛忘了該如何讓心臟跳動般地沉痛。

「真的很謝謝你。」

為什麼在喪失摯愛之人的時候,總是會為了一句平凡無奇的話語而不禁落淚呢?絆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輕按眼角。低頭啜泣的她,雙膝輕顫,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似的。

在十崎家借給絆使用的房間里好像擺著一個小相框,裡面是倉本慈雄與絆的合照。仁因為《公館》的方針,無法告訴絆真相,也只能一再勸慰她而已。

「沒關係的,在這裡你可以盡情大哭一場。」

她能夠在悲傷時落淚哀泣、喜悅時展顏歡笑,就像是大自然應時枯榮一般。看在心中藏著秘密的仁眼中,讓他覺得非常眩目又惹人憐惜。

絆供奉鮮花的地方是專任官的納骨堂。倉本慈雄被當成是協助《公館》的人士,骨灰存放在這裡。除了這裡以外,另外還有兩間祠堂。向裡邊走就是收容被打倒的犯罪魔導師之遺骨的公用納骨堂,還有實質上屬於刻印魔導師的祠堂。為了不讓死後的魔導師咒害國都,專任官的納骨靈堂擋住墓園的入口做為鎮壓。然後對現世積怨最深的刻印魔導師納骨堂設在比犯罪魔導師更後方的位置。這樣的安排配置正訴說著這段修羅史累積了多少屍山血河。

白瓷骨灰罈以白色的嫘縈絲布巾包著,與遺照並排在小小的祭壇上。仁咬緊牙關,忍著心中有如刀割的苦悶。照片中的男子臉上帶著仁根本無法想像的祥和笑容。聽絆說,這張遺照好像是拿慶祝她高中入學時拍的照片放大使用。絆已經無法請父親出席她的畢業典禮,而慈雄也不能為哀泣的女兒鼓勵打氣,無法再參與絆今後人生的大小事了。

這就是倉本慈雄這個男人的人生終點。

「武原先生,死亡真是一件恐怖的事啊。」

絆的手掌按著眼睛,潸然淚下。仁則由衷回道:「是啊。」雖然能夠回收的屍首隻有死亡人數的一半,但是每年還是有將近一百個白瓷壺送到這座墓園來。

「小絆,我從事務所拿了文件過來。回家之後再處理就好,寫一下好嗎?」

十崎京香從入口處的警衛室兼事務所回來,手中拿著一隻牛皮紙袋。絆還是學生,制服就是她的禮服,京香與仁則是穿著一身黑色套裝。京香鏗鏘有力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自然,或許是因為聽管理員發了一陣牢騷,想要掩飾自己的疲勞吧。前幾天有五十個人全數陣亡,讓這個安置遺骨的場地塞爆,所以他們對刻印魔導師的運用方式表達了強烈的不滿。葛蘭‧阿薩雷的陰影似乎延伸到這裡來,恐懼的本能讓仁的心跳急急加速。

「謝謝你,我想父親他一定也很高興。」

「是啊,小絆,這點小事千萬別掛在心上。你一直幫我們家做飯,真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這只是一點心意而已。雖然是濫用職權……」

和語塞無言的仁不同,京香能夠把自己的心意轉化成言語說出口。不,其實只是他太沒用罷了。

「該謝的人是我。最初剛開始叨擾十崎小姐家裡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寂寞,心裡很不安。所以我只是想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我很狡猾,家人不在身邊就覺得很惶恐,不希望自己感受到孤單,所以才會借用十崎小姐家的廚房……」

不曉得是覺得過意不去還是謙虛,又或是反省,倉本絆語氣強烈地否認道。接著,她似乎對自己說的這番話感到很不好意思,臉頰泛起一股紅暈。

「我覺得要是做一頓飯有人願意津津有味地享用的話,我應該就能和那個人親近。」

仁的視線與絆對上。眼角有些下垂的柔和雙眼好像嚇一跳似地眨了眨。

「但也不是因為這麼單純的理由啦。那個……所以、請不用太顧慮我,我現在已經完全能靠自己狡猾又強韌地站著了。」

仁總有一天必須把真相告訴絆,所以不希望聽到她說這種話。因為這樣會使他沉溺在絆那份能夠讓周遭轉變為安逸世界的堅強,把那一天無止境地往後拖延。

絆再一次雙手合十,向祠堂默禱。京香也一樣閉上雙眼。而仁再也沒辦法注視那張遺照,用眼瞼把外界封閉起來。

有許多人把倉本絆當作矚目的對象在關注她。世上唯一的再演大系魔導師、超過六十年之後重現的危險人物、一手打理十崎家大小家事的小媽媽、成績不太好的女高中生、神和瑞希為數不多的好友。每個人都看著倉本絆的影子,而沒去留意真正的她。仁也因為慈雄的事情,心中不時生出愧疚之意,不敢說自己真的很關心絆。

一陣安詳的沉默之後,絆回過頭來。

「我們回去吧,小梅可能也在擔心呢。」

仁感覺絆好像看穿了佔據自己腦海中一隅的不安情緒,竟然沒辦法回應。自從前天梅潔兒表示要和《近神者》葛蘭交手之後,她就一直在閃避仁。據傳葛蘭人在撒哈拉沙漠,但是未經負責監督的專任官許可,刻印魔導師是不能出國的,所以梅潔兒沒辦法前去挑戰葛蘭。不過不祥的感覺仍然在仁的心中盤桓不去。

「今天早上也是一樣,最近小梅好像在勉強自己呢。」

「你用不著擔心,這是常有的事。我們以前也衝突過很多次,後來都順利解決了。我相信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因為太陽即將西下,多雲的天空染上一層黃暈。如果在冬天,現在這時間天色已經暗了。絆最後又依依不捨地像骨灰罈合十敬拜,從祭壇上取下遺照。她說要去事務所打聲招呼,便捧著倉本慈雄帶著笑容的照片走開。

仁與京香兩人留在原地,彼此對望。他閑著沒事,向祠堂看了一眼。京香默默站到仁身旁,緊挨著他。

「對了。我看到那邊供著花,是仁你放的嗎?」

「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這裡原本是專任官專用的祠堂,在祠堂深處掛著很多記有專任官姓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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