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巴比倫再臨 Intro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鹽燒小白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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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當武原仁第一次站上教室講台的時候,所有小孩子都死盯著他看,讓他覺得心裡七上八下,暗暗擔心「其實我該不會沒穿衣服吧」。雖然現在他的教師權威依然還是光溜溜的,不過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學生在意。韓德爾、莫扎特、海頓、巴哈等諸位音樂巨匠在高高的牆壁上同情地看著講台上辛苦奮戰的小學老師。音樂教室的肖像畫與老師之間的差別只在於小孩子的手摸不摸得到而已,把他和六年一班坐成四排的三十六頭野獸關在同一個籠子,然後要他們合唱。這根本不是教育,而是一種雜技表演了吧。

「老師,你要唱得好聽一點啊。」

最前排一名長相特別出色顯眼的少女揚起秀麗的雙眉,不滿地說道。她細白的頸項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光,配上一頭烏黑的長髮,黑白色的落差在任何場景下都顯得非常獨特。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仁的眼裡看來她就像是白書下的幻夢一般虛幻,但是這個綁著鮮紅色緞帶,女生座號一號的女孩鴉木梅潔兒就是把菜鳥老師仁的課堂搞得一團糟的最大元兇。

「老師也已經練習過了,就算唱得不是很好聽,你就稍微將就一下吧。」

武原仁本來的工作是隸屬於文化廳文化財部非正式部門的專任官。現在雖然在這所私立御陵甲小學擔任副班導師,不過實際上他是個連教師執照都沒有的冒牌老師。

「但是老師,你真的唱得很難聽耶。」

「老師最喜歡那種就算唱得不好聽,但還是能夠傳達感情的歌曲。而且不管是唱歌還是其他事情,只要努力的話就一定會進步,不是嗎?」

小孩子們壓低了聲音竊笑,好像在說唱歌難聽的人哪有資格在音樂室發言一般。

「我認為在歌手的世界裡努力不重要,他們會說『你沒有才能,滾回鄉下去』。」

身為一介教育人士,仁以耐心教誨回應男學生無禮的語氣。

「有很多演歌歌手就算日子再苦還是硬撐過來,最後終於唱出一片天喔。老師認為堅持不放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沒名氣的演歌歌手根本不重要,請老師唱一唱『孤挺花』。」

班級班長寒川紀子有一個習慣,只要一生氣就會伸手推她的無框眼鏡。

「那我們從頭開始喔。」

坐在鋼琴前的班導祖師堂志津香一開口,整個音樂教室就安靜下來,好像在變戲法一樣。雖然仁身陷窘境,不過這位留著一頭微卷茶色頭髮的女老師並沒有用有如大海般寬容的心胸照顧他、幫他一把。

清亮的旋律傳遍音樂教室,彷彿將空氣轉變為硬質的結晶。六年一班的學生各自用不同的方式拿著展開的課本,開始大聲歌唱。孩子們變聲前的歌聲就像在羽毛上輕輕滑過一般柔和,仁覺得把自己低沉的嗓音加進去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懷著歉意引導合唱。

在以前,歌是人與神之間的橋樑,巫師藉由吟唱歌曲的方式完成自己的使命。歌曲就是神的語言,聯繫人與神的關係。但是武原仁認為把神聖性或是祈禱擺到一邊,只是單純快樂唱歌的課堂倒也不錯,忍不住就要把手伸進口袋裡掏香煙。

歌曲唱到一半的時候,男學生們輕碰自己的手肘或額頭,用小動作彼此打起暗號。最近男孩子之間開始流行在課堂中用類似棒球暗號的手勢偷偷對話。在歌曲唱完之後暗號還是打個沒完,所以仁用低沉的丹田音沉聲說道:

「落合、井出,你們這麼想跳舞的話就出來,我讓你們『跳個夠』。」

開口告誡沒人要聽,出聲威脅就一定會嚇到學生。武原仁就是這樣一個人。深陷三十六位學生視線的牢籠之內,這個身經百戰的男子終於失去理智。

「——快笑。不對,唱啊!唱得更開心一點!」

仁的額頭和脖子滿是汗珠,強逼孩子們。走投無路的冒牌老師看到眼前一張張有如面具一般緊繃的笑臉,愈來愈被逼入絕境。

這時候一陣手機鈴聲打破有如蠟石般僵硬尷尬的氣氛——喉嚨發出低笑聲的女學生鴉木梅潔兒,從直接穿在身上的無袖連身裙口袋中拿出手機。武原仁知道那鈴聲是<魔導師公館>聯絡她時使用的鈴聲。

小學生鴉木梅潔兒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是來自異世界的魔女。許多異世界的魔法使們不斷來到這個世界,在神話、歷史傳承、童話故事或古代文獻中留下種種痕迹。現在人類的人口已經增加太多,這些奇蹟發揮者已經無法現身在歷史的舞台上。魔導師公館就是管理魔法使事務的日本政府機關,相關人士簡稱為<公館>——也就是武原仁原本的工作職場。

「鴉木,上課的時候不準用手機!」

他收到來自<公館>的正式文書,為了管護梅潔兒而開始擔任冒牌教師,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天。小小魔女在一個月前才以歸國子女的名義轉到這所學校,到現在還常常說錯日文、搞錯風俗習慣。

「老師,保健室打電話給我。說我身體差不多開始覺得不舒服,要我過去休息。」

「要是鴉木你不在的話,可能換老師的身體不舒服了。你留在這裡不要走好不好。」

要是讓她離開教室,這個年幼的魔法使最後肯定會跑出學校去。音樂教室里一片嘩然,仁卻因為無法解釋原因而焦急不已。學生對老師的失言總是非常敏感的。

梅潔兒的雙頰緋紅,彎著身子從下方窺視仁的臉龐。

「老師真可愛,和我分開這麼難受嗎?」

她微眯著眼睛,露出嗜虐的表情,就好像是一隻玩弄老鼠的貓。

「忍耐當然是可以忍耐。不過老實說,老師很擔心你會幹出什麼好事來。」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老師,待會我在保健室休息的時候,就讓你在旁邊一直握著我的手好了。」

她的手按在尚未隆起的胸口,提出這個不知道該說是很有男子氣概還是滿懷少女情愫的許可。

「……帶她去保健室。」

引起騷動的元兇拉著衛生股長的手臂跑出教室之後,音樂教室就像是颱風過境一樣,滿目瘡痍又鴉雀無聲。仁看看手錶,上課時間只剩下五分鐘。女生座號十二號的天瑞岬和他的視線一對上,對精疲力竭的副班導又是一擊。

「只要看著老師和鴉木同學,在某種方面上可以學到很多比一般課堂更有意義的事情。」

仁別無選擇,他不能離開講台躲避學生。

「可以學到什麼事呢?」

「人只要被抓到小辮子,就會一直沉淪下去。」

女學生露出燦爛的笑容,直接斷言道。

仁打開歌唱課本,想要繼續講課。他深吸一口氣之後想起一件事,又補了一句話。

「老師可沒有什麼小辮子喔。」

但是班導祖師堂老師的鋼琴已經響起哀傷的前奏,仁的抗議就這麼消失在歌聲當中,沒有任何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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