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歸鄉之魂
即便你行無所行,沒有行為也是行為的一種。
即便你擇無所擇,沒有選擇也是選擇的一種。
如果我不這麼說,你就無法理解我的回答是「答不出來」吧。
吉格姆托.瓦倫海德回應「托里畢雷報」之提問皇曆四九二年
眼前所見儘是一片空白。
我還以為這是死後的世界……不,這種東西才不存在。在我的邏輯里靈魂不滅或轉世都是不可信的。
我凝神仔細一看,視野擴展開來才發現這只不過是白色的天花板罷了。
在我的左邊,有一扇窗戶。朝窗戶外俯瞰,可以看見一座庭園。女護士推著輪椅,輪椅上的病人在笑。從看得到病人和護士頭頂這點判斷,我大概位在二樓或三樓。
啊啊,所謂「我」這個概念為何如此難以運用。
我轉頭望右邊一看,發現在我躺著的病床旁邊,有好幾台機器連結著。從機器和點滴伸出的管子,接在我的手腕和喉嚨上。
從機器前端縫隙看去,門邊有雙皮鞋。皮鞋上有著一雙纖細的腳踝。噢,是我喜歡的腳
型。
我將視線向上栘,看見一位女性用手握著門把,僵著一動也不動。
映入我眼中的是一雙翡翠般的眼眸。是吉薇。
「妳好。」
「你、你好。」
吉薇連忙回應。真是個老實的女孩。
「請問這裡是醫院嗎?」
「呃?是、對,這裡是艾里達那市立中央醫院。」
「好像外語敦科書上的對話哦。」
我真的這麼想。
「不管怎麼樣,不是在慈珊的診所接受怪異療法真是太好了。」
才說幾句話就覺得累了。我轉頭埋進枕中。
「嘉優斯!你復活了!嘉優斯!」
吉薇像原始人一樣重複著單字向我衝過來,緊緊抱著躺在病床上的我。
「好痛。」
無視我坦率的感想,吉薇更加用力地抱住我,並把她的鼻粱深深埋進我的胸膛。但我真的太痛了,便舉起左手想把她推開一點,才發現原本被切斷的左腕已經接上了。我試著動了動床單下的腳,還好右腿整隻都還在。
即便右腳還在,但我的疼痛並不因此梢有減緩。我撫摸著吉薇埋進我胸膛的臉。我正想把她推開,卻因為她的眼淚而住了手。
從吉薇那碧綠眼眸中滴落的透明眼淚,浸濕了她的臉。「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嗚咽不斷。
這樣的她反而使我舉起的左腕不知該往哪擺,最後還是擺在持續哽咽的吉薇頭上。
已經沒事啰,我輕撫著她白金般的秀髮。
專心一致地撫摸著。
吉薇有點像我的妹妹亞蕾榭爾。雖然外貌和個性兩人是南轅北轍,某些地方卻非常相似。
詛咒永無止盡。但是,愛卻仍未死絕。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應該趁我還記得保險這件事時快去處理,還是乾脆就拜託吉薇幫忙吧。
「嘉優斯先生,你陷入昏睡狀態整整六天了。」
中年醫師正在檢查我的身體狀況,他這麼說著。
但我完全沒聽進去,恢複意識之後,腦袋一直想著其它事。
我看著護士們依照醫生的指示,將我手腕及身上的測量器拆除。當我意識到身邊被緊貼著白色制服的翹臀包圍,我的思緒也不禁開始混亂。
對女性的臀部產生興趣,就表示精神順利地朝健全的方向恢複著。知道了啦!這可是我的本能啊!要思考其它嚴肅的事情等等再說,現在的我只需要把精神集中在臀部就好啦。
我受到臀部吸引而忘我的坐起身,醫生看了我一眼,警告意味濃厚地咳了幾下。迫於無奈的我只好先聽聽無聊的診斷結果。
「你的心跳一度完全停止,連腦波都消失了。根本就已經算是死亡狀態。護士帶我過來的時候,我簡直以為是發生醫學奇蹟讓你復活了。啊,娜潔,請妳採取血液樣本。」
女護士用針筒吸取生理食鹽水。將針頭的空氣押出、握緊。我把左手拿著的報紙放在一旁,伸出手腕。女護士消毒過左腕後,朝浮現的血管插入。
針頭刺進我的手腕。似乎插偏了,好痛。
「娜潔,妳又來了?」
坐在椅子上的醫生愕然。
「妳該不會是新人吧?」
「是、是的,我叫做娜潔。」名叫娜潔的女護士再度挑戰。「其實是昨天才被緊急調派到這裡來的……」
「上面怎麼會派這孩子過來呢。就算是人手不足,這也太……」
即便如此醫生還是交給娜潔來辦。青澀的感覺真是不錯啊,我硬是把感想給吞了回去。針頭又偏了,她根本是外行人。
「真的很對不起,索雷爾先生,我會再努力的。」
這次針頭終於插進了血管。我的血液順著針頭流進針筒。裝若採取小來血液的釗的,搖上長得像手機的檢查儀器。娜潔的手指在儀器上游移不定。看不過去的醫生這才從旁伸出手則作。小小的液晶屏幕顯示出各種數據。醫生若有所思。
「數據一切正常。才不過六天,就從可說是宣告死亡的狀態又變回健康的身體,這果然只能稱之為奇蹟了。」
「奇蹟、嗎。沒有發生經濟奇蹟反倒是起死回生啊。」視線轉向娜潔。「會不會有戀愛的奇蹟發生呢?」
面對我無聊的搭訕,女護士只是微笑著。醫生無奈地翹起另一隻腳。
「記得跟你的搭檔吉吉那先生道聲謝啊。連結左腕和右腳的咒式可真不簡單。我只稍微處理了些細節而已。」
醫生的語氣充滿感嘆,讓我不禁抬起左腕細看。
我左手的皮膚仍然相當光滑,完全看不出來有被切斷的痕迹。連手肘內部的復原狀態都很完美。
「雖然早就聽說過他既是殺人的劍士,也是擅於治癒的生物系咒式士,對於治療刀刃或咒式造成的傷害更是能媲美咒式醫師。不過,真是難得看到有人能夠治療得如此完美。」
要不是多虧丁他,身為攻擊型咒式士的我,大概全身上下都是縫合的痕迹了吧。
「畢竟我不想被女孩子討厭,單單這點就得向他道個謝了。」
吉薇應該不會在意男人身上的傷痕,反倒比較擔心受傷這件事吧。為了讓她安心而說沒
事,但身上卻到處是傷就說不過去了。護士提起我的手腕和手掌檢查。
「手腕和手指感覺如何呢?我們已經大致確認過骨頭、肌肉以及神經都完全接合了。」
「看來是沒什麼問題。」
我動了動手腕,手掌順勢握住護士小姐的手。
「唔哦,糟了。吉吉那的治療失敗啦。我的手掌竟然違背我的意思摸上護士小姐的玉手?」
「看起來你似乎除了頭腦以外沒有什麼異常呢。」
護士笑著甩開我的手。醫生則是一臉無奈。
「出院之前,還是開給你些鎮靜劑以防唯一的患處有個萬一吧。」
醫生從椅子上起身,還當真叫護士給我開了鎮靜劑,只是處處對女性溫柔這也算是種疾病嗎。
我躺回枕頭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在昏睡狀態的時候,夢到了過去,但總覺得我最後是被一隻黑色爪子拉回這裡的感覺……」
醫生的腳步在病房門前停下。
「誰知道呢?或許是崩潰的精神為了自我修復,才將過去重新構築成這段夢境。」
醫生像是在瞬間想到了什麼,他察覺到自己的不自然,保持沉默沒有多做解釋,不免俗的補上一句「保重一便走出了病房。步出門外的醫生還不斷嘀咕著「手腕和腳的確是咒式治療沒錯,但還是無法說明從瀕死狀態里起死回生這一點」。
醫生離開後,娜潔輕輕低下頭。
「真的很對不起。結果讓索雷爾先生想起不好的回憶了。」
「沒關係啦,這沒什麼。還有別叫我索雷爾先生,嘉優斯就行了。」
「不、但是,」娜潔仍舊露出笑容。「雖然我沒幫上什麼忙,不過,恭喜你出院。」
「說的也是。」
娜潔將針筒以及檢查儀器等,收回移動式的柜子里。醫生坐過的椅子也推回到桌底。我試探性地發發牢騷。
「可是出院或許並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呢。」
「咦?」
從柜子間看得到娜潔驚訝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