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樞機主教的祝禱祭典
一開始都很微小
可是後來學會了爬行
知道怎麼扶著東西站立
最後終於邁開腳步
不道德與瘋狂與謬誤,全無例外
非屬善類之物必定如此
吉格姆托.瓦倫海德「形骸化論考」皇曆四八三年
這是個降低照明昏暗的房間。架子上交叉掛著劍與槍。
牆壁上張掛著哲貝倫龍皇國東北方的地圖。地圖的一點上,插著小小的旗子。
仔細看,就能分辨插著旗子的那處是聖地亞魯索克。現在應該是沒有任何軍隊駐紮的聖地,地圖上卻插著幾十支寫著部隊名稱的旗子,標上大量的注釋。
房間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放著卻爾斯象棋的棋盤。八乘八的方格分別塗成黑色與白色作區分。一般的卻爾斯象棋應該會排上士兵、騎士、主教、皇后、國王的棋子。但這個棋盤卻並非如此。
取而代之的,是排著黑翡翠作成的七個主教與十二個騎士,還放著本來不應該存在的棋子。放著尖帽上掛著鈐鐺,弄臣的棋子.
黑翡翠的棋子與象牙的棋子們,在棋盤上重現了抽象的戰役。
周圍沉沒在黑暗裡的,是穿著黑衣服的老人們與帶著紅色徽章的男子們。他們的輪廓在微暗的房間里滲入黑暗之中,無法分辨誰是誰。
其中一人伸出手,抓住弄臣的棋子。是爬滿了皺紋的老人的手。
「弄臣還沒有聯絡嗎?」
「七個主教好像太多了。」
回答的是中年人的聲音。雖然臉隱沒在黑影里,但可看見黑色的軍服與紅色的徽章,及削瘦的臉頰。男子的話。讓室內的男子們起了一陣騷動。
「要砍主教的頭,只能趁現在十二個騎士分散開來的時候動手。」
「七個騎士保護著七個主教,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果然還足該把預測範圍縮小到武士或是賢者,操偶師或是聖者守護著的主教吧?」
「真貨到底在哪裡。他會在哪裡和七顆星星握手……還是打算甩開?」
「對王要保密再保密,誰都不許說出去。」
在吵雜的老人與男子們的另一邊,微暗的房間一隅,更加黑暗之處站著一個人影。握著弄臣棋子的人,落落大方地低語。
「回來了嗎,結果怎麼樣?」
「弄臣找到了真正的主教。」
聽見影子壓低的聲音,響起了一陣歡呼。
「主教秘密進入歌女之都了,似乎在那握著七星的手。」
聚集在房間里的人之間,盈滿怒氣。
「所以被他騙了嗎。一背信者,叛敦徒,賣國賊!一殺了他,殺了他來彰顯我們的正義!」
弄臣的棋子下在黑與白的棋盤上,響起堅硬的聲音。
「請肅靜,諸位觀戰者。」
老人與男子們安靜下來。確認了自己行為收效的老人,把臉轉向影子。
「影子啊,到歌女之都去吧。」
「在下將與影子,以及獵人一同前往。」
老人伸出身子。露出法衣的袖子。
「切勿忘了我拾迴流浪的汝等的恩惠?」
影子聽見命令無聲地點頭,退入房間的黑暗之中。影子滲入黑暗,變得無法分辨。
「好了,好戲開始了。血與背叛與死亡的即興劇即將開幕。」
老人伸手舉起雕刻複雜的水晶玻璃杯。人影們也仿效首領舉起酒杯。琥珀色的酒,在酒杯之中搖曳。
「吾人將為英雄的活躍與死於非命落淚。享受完戲劇之後,飲下國家光輝勝利的祝賀之酒吧。」
每個人都喝了酒。空酒杯撞上地毯,玻璃碎裂聲成為揭開序幕的信號。
「要怎麼出手?」
只有眼神精明的軍人,還喝著酒。
他的目光,專註在黑色的主教棋子上。
我一面喝著起床後的咖啡,一面坐在床沿看著窗外。
我在涅雷斯路的公寓里,附近的地標是有翅膀標誌的夏曼多咒式公司第二分公司。由十樓的一〇一號室,可以清楚的看見街道。早晨的艾里達那街道上行人熙攘,車子來來往往。
我聽見終端機傳來播報新聞的聲音。
「接著是追蹤報導。前幾天早上,在市內哈姆蘭地區莫徹斯路發現的屍體,已確認其身分為上班族艾梅特.布魯庫姆。」立體光學影像中的播報員,今天也以嚴謹忠實的表情播報著。市警局似乎已認定,他是市內接連發生的連續咒式士殺人案第四名犧牲者,目前正加強調查。」
事件與新聞報導都持續著。
「拉貝多迪斯七都市同盟與龍族穩健派的賢龍派之間的天倫條約批準會議,遭到同盟推進派亞溫議員的強烈反對,陷入膠著狀態,不過認為協議不至於破裂的意見也很多。」
今天世界和艾里達那也不安寧啊。對我來說只有產生這種程度的感慨。
「最後,播報本周艾旦烏斯郡的天氣。降雨機率,西部是百分之零,東部是百分之零,北部是百分之十,沿岸地區是……」
我關上立體光學影像,把咖啡杯放回桌上。
這世界或艾里達那似乎光是發生些不好的事。從我出生之前就開始,還有現在,以及到人類滅亡之日為止,紛亂都不會平息吧。
「怎麼了,嘉優斯?」
隨著柔軟的嗓音,我的左肩傳來溫熱的體溫。是吉薇妮雅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看著女友又是撒嬌又是擔心的側臉。
及肩的白金秀髮。那是她有北方亞爾利安人血統的證據,略尖的耳朵像兔耳一樣微微抖動著。
她注視著我的雙眼,宛如帶著透明感的綠色寶石。那眼神讓我從心底好似要想起什麼。可是,我總是找不到要用什麼話語來形容。
「沒什麼啦。」
為了掩蓋長時間的停頓,我稍微強硬地拉過女友坐在床鋪上的身體。奪去發出嬌聲抵抗著的吉薇薔薇色的嘴唇,封住她的話。
沒有委託時,或是工作很早結束的時候,我都會去她家裡。這裡是少數能讓我靈魂獲得平靜的場所。只要跟吉薇在一起,不論是金錢或工作的問題,甚至是吉吉那這個衰神都能拋在腦後,只有和吉薇共度的時光才能抵達忘卻的彼方。
吉薇的工作也很忙,在一起的機會不太多。也許正是因為只能偶爾見面才能保持熱情。
我離開吉薇的嘴唇,倒回床鋪上。把頭放在她的膝蓋上。吉薇的雙眼像是看見撒嬌的孩子,低頭看著我。我舉起手,愉悅地玩弄吉薇的頭髮。
我一時起意伸出雙手,舉到吉薇的眼前。
「吉薇,假如下面的左手是零,上面的右手是一百,你有多愛我?」
「都是老大不小的男人了,還真敢問這種丟臉的問題。」
「好啦,告訴我嘛。」
吉薇笑著,戰戰兢兢地伸出右手。很害羞似地,放進我的左手和右手之間。吉薇的手放在我右手的正下方。我拍下右手,跟下面的左手合著打了吉薇的手。
「耶——妳被騙了。」
我開心地嘲笑吉薇,她的表情轉成苦笑。
「搞什麼啊,好無聊~~」
「這很重要。如果你的手放在靠近零的下面,我就會更用力。靠近一百就幾乎不會痛。這是顯示愛情偉大的遊戲。」
「果然是很無聊沒錯。」
吉薇笑了出來。男女的枕邊細語就算無聊也沒關係。她的微笑就像柔和的陽光射進我的胸膛。
「什麼嘛,笑得那麼低級~~」
吉薇的眼中對我的視線有一絲責怪。雖然我沒有那個意思,舌頭卻無視我的意志,機械式地自動運轉。
「沒有,沒什麼。」我向上看著吉薇。「只是,想起昨天在我身體下吉薇激動的樣子。誒,妳那個聲音叫得好可愛。我學給妳……」
「嘉優斯!你敢學我的聲音我就殺了你!」
我正想學吉薇的聲音時。她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用枕在別人膝蓋上的姿勢被勒死的人類應該沒幾個。
「我在上面的時候,嘉優斯也有比較大聲過啊!」
我被吉薇勒著脖子,一面對著她竊笑。察覺自己說了什麼的吉薇,放開我的脖子。指尖輕輕敲著我的額頭。
「……跟你講話,有時候真的會氣起來耶。」
「就是因為我愛著吉薇,才沒辦法控制吧?」
「啊,受不了你,怎麼可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