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神無。昨天的雷電好恐怖呢。」
站在升降梯前,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神無驚慌地停下腳步。
「打雷導致整晚都停電,女生宿舍亂成一團呢。今天早上才聽說校方自行發電了。又不早點說。」
土佐塚桃子嘟著嘴抱怨,她是唯一會積極跟神無說話的女生。她窺探著神無的側臉,然後疑惑地轉向水羽問:
「怎麼了?」
「……還不習慣環境所以很累吧。」
水羽含糊其辭地解釋,桃子舒了一口氣說:
「神無好像沒什麼力氣呢。」
桃子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神無,沒有再問什麼。就算被問及也無法好好回答的神無保持沉默,用力地抱著書包。首先必須確認的是貢國一的安危。如果他能若無其事地到學校就證明傷勢沒多大問題,但從昨天的狀況來考慮,絕對不會沒大礙。江島四季子手上的刀勢頭迅猛地刺進了國一體內。
——應該沒事的。
「早,朝霧。」
進入電梯的瞬間,神無聽到一道冷冷的聲音,停下了腳步,無意識地抬頭看向前方,看到一個臉上掛著善良微笑的少女悠然站著。神無不自覺後退,腦海立即浮現出那張扭曲的臉,還有若無其事舉起刀子的狂態。四季子是那種能微笑著傷害別人的人吧。昨晚的事深深根植於體內,神無感覺到四季子身上的殘酷氣息,不由得害怕起來。
「神無?」
「哎呀,怎麼了?朝霧你的臉色好蒼白呢。」
桃子驚訝的問話跟四季子幸災樂禍的聲音重合。看到四季子修長的指尖探進短裙的口袋,神無拉住了桃子的手腕。
「我有點不太舒服。」
聽到她聲音顫抖地回答,四季子綻放出眼裡的微笑,桃子則若有所思地看著神無。高個子少女把手放在四季子肩膀上,四季子拉出放在口袋中的手。神無確認四季子手上沒握著什麼、目送她遠去後,才放開桃子的手,不自覺地嘆息。
「怎麼了?」
「呃?」
「江島……她對做了什麼嗎?真奇怪。」
桃子的質問讓神無失言,然後慌忙搖頭。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攻擊他人,事後卻毫無罪惡感——甚至還認為自己是該被保護的,很難想像若跟她詳談會是何等危險。
神無咬著唇低下頭,水羽擔心地問「真的沒事嗎?」。她的臉色非常差吧。
「早上開始就不妥了,到保健室休息吧?」
「沒事。」
「……既然你這樣說就算了,我原本還打算讓學校勒令你休息。」
水羽的發言讓神無吃驚,桃子更是吃驚地聳聳肩。
「想不到早咲你保護欲這麼強。」
「理所當然吧。因為她是我的新娘。」
當面聽到這種話,神無異常狼狽。儘管是因為求愛之印烙在胸口,他們才會如此做,但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始終不太好意思。神無沉默不語,預料到她舉動的水羽湊過來。早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端正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嚇得神無叫了起來,身子往後仰去。在她失去平衡快要跌倒時,水羽伸手拉住了她。
「危險啊。你不用逃得那麼露骨的。」
水羽溫柔地取消。神無不安地道謝,不敢再去看他的臉。水羽邊俯身換上室內鞋邊靠過來說。
「昨天為止你已經住過我們三個的房間,今晚要住哪裡,神無你選就好。」
她滿臉通紅地抬頭,看到那張炫目的笑臉。神無無聲地張合著嘴巴。沒有自己房間的神無按照指示輪流住到他們房間了,但那不是她的第一選擇。水羽說之後可以任由她決定。儘管他語調輕鬆,但越是深入思考話里的意思,越是無法簡單選擇,神無迷惑了。
「我等你。」
他再次開口,神無的臉頰更加熾熱。看到不知所措的神無,水羽笑著拿出她的室內鞋,催促她脫下鞋子。
「不用那麼緊張。我們最害怕的就是被新娘討厭了。我們不會太過分的。約定了。」
「但是我——」
「你討厭我們的溫柔對待?」
水羽一臉寂寞地問,她慌忙搖頭,水羽才放心地笑了。有點難堪是真的,但應該不討厭。儘管他們那溫柔的眼神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但絕對不是不愉快。水羽放心地把鞋子放到鞋櫃,走了出去。
目送他背影的神無突然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視線,四處打量才發現桃子完全沒動。
「……土佐塚?」
完全不動的桃子別開臉,若無其事地說:
「走,回教室去吧。」
在神無想問什麼之前,桃子拒絕式地回答,走了出去。她丟下神無跟水羽一個人爬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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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就算鈴響了,教室內還是一片熱鬧,神無獃獃地看著空置的座位。
「怎麼那麼突然呢。我還沒跟小貢說過話呢。」
「聽說到海外去了。如果是英國我也想去看看,但沒住宿費呢。」
「倒是有旅費。」
「我知道!」
「能說英語嗎?」
「蠢材!人類靠的不是語言,而是以心靈溝通!」
「怎麼像一些危險宗教呢。要不要漂浮在空中呢?」
缺了一個人的教室跟昨天一樣熱鬧,話題中心是貢國一——消失的轉校生。暑假時才轉進來的男子早上到輔導室跟老師說,因為父母關係要緊急轉校,這個消息讓班上的人都覺得滿可惜的。
預料之外的狀況讓神無臉上血色盡失。
如果國一的傷勢比預料中輕,他憑藉自己的力量離開了那地方,也許她就不會那麼擔心了。如果今天看到他在教室,應該就能安心了。最起碼神無沒想過國一會轉校。她深信幾天或者幾個星期後國一就會回學校了。
腦海浮現出在幽暗森林中,渾身是血卻互相打鬥的男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蔓延在被雨水濡濕的地面上的鮮血太過鮮明,不詳預感跟不安充斥著胸口。
神無看到冷笑的四季子,頭腦更加混亂。這樣的狀況下,為什麼她還能處之泰然呢?儘管傷了人卻還是沒有絲毫後悔的樣子,甚至還邊對神無投以蔑視的微笑邊跟朋友聊天。神無卑微地希望昨天的事只是一場夢,拿出放在書包中那有著奇異笑容的人偶,用力咬著唇。如果是夢的話,人偶不該在這裡,不會被雨水淋濕了。
「神無?」
突然被喊到名字,神無回過神。以平常語氣搭話的水羽走過來,神無知道自己奇怪的舉動引起他注意了。包圍著四季子的幾個女生是當然的,甚至教室內各自和友人談笑的學生也注意著四季子,發現這一幕,神無不寒而慄。
她緊張地放好書包,雙手包裹著人偶。
「你的樣子很不妥呢。發燒?我跟你去保健室吧?」
水羽彎下腰湊近神無問。然後像對待小孩子似的,用手固定她後腦勺,以額頭貼著她。被固定姿勢的神無無處可逃,只能緊握著人偶在心底慘叫,全身僵硬。
她知道四周的騷動。
「看來沒發燒呢。太疲倦所以才會嘆息吧?」
「水羽!!」
一句話讓談笑風生的教室瞬間變得水凈鵝飛。一個同班同學抓住水羽的手腕,強行把他從神無的身邊拉開。
「別太接近朝霧了。女生——」
「女生怎麼了?你說杯葛現象嗎?」
儘管他的微笑宛如天使般清雅,但跟平常不同,水羽揮開那人的手繼續說。
「我覺得沒所謂。就請大家別在繼續幼稚的行為好嗎?」
他笑著說出挑釁般的話,同班同學驚訝得一直舉著手忘了收回。恐怕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水羽吧。想要看看大家啞然的表情同時,神無明白了自己座位四周不自然空闊所代表的意義。
早就司空見慣的光景。因為太習慣所以完全沒發現不妥的狀況。
同班同學親切地跟她說話,只是在轉校第一天,然後又轉變成神無體驗無數次的模式。她按住胸口站起來。是因為烙印的影響招來大家的反感嗎,還是因為某人的某種意圖而被孤立呢,她無從得知。但繼續留在這裡,不止是自己連水羽都會被孤立,她不希望那樣。儘管自己早就習慣如此待遇,但不能把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
「謝謝你。」
神無以只有水羽聽得見的低沉聲調道謝,沒管他的挽留,走向教室出口。
「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