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Girl & Ghoul!~上 間奏3 西之善鬼女

西之魔女不會做夢。

即使夢到了,也絕對沒有記憶。

因為她出自本能地理解,只要不是現實,就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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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區豪華旅館「朱鷺」最上層

「……那麼孩子們。開始吧。」

在巨大圓桌中央的老人,用土生土長的中國話宣布餐會的召開。

這是在內部裝潢完成之後才被放棄施工,一家塗抹著悲慘色彩的西區旅館。

也就是這家「朱鷺」——現在,它作為管理西區組織的據點發揮著機能,變成了巨大的城堡。

在本應成為最高級中華餐館的旅館最上層。

房間布局和內部裝潢,連職責分配都照原樣利用起來的特殊空間。

被當成西區幹部們的會場使用的空間,同時給人以莊嚴且優雅的印象——但是一旦開始進餐,優雅的氛圍就瞬間轉化為汽化炸彈。

進餐中實行的各種「會議」。

——審議。

——評議。

——商議。

——論議。

——協議。

——密議。

——和議。

——謀議。

根據這些與進餐同時進行的各種「會議」之結果,西區緩慢地,也確實地轉變了姿態。

像是把擺放在圓桌上的料理分盛出來一般,他們隨心所欲地操縱著利益和勢力範圍,偶爾則是人命。

坐在圓桌旁的人,都被賦予了平等的權利。

於是——今天也開始了把島當作菜肴的酒宴。

宣告開始的老人行雲流水般用手夾著筷子——將放在面前的魚翅凍放入口中。

以最為年長的老人舉筷為信號,接下來坐在他兩邊的兩人也把手伸向眼前的料理。

於是,更旁邊的兩人接著更旁邊的兩人,圓桌周圍的參加者有序的波動優雅地散開。

波動到達圓桌一半的位置時,按順序出現的一位女性沒有吃飯,而是把裝著中國茶的茶杯送到口邊。

她身穿的旗袍只有胸口像染上鮮血般擴散著紅色,其他部分全是純白的,簡直就像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

坐在圓桌旁的眾人都是東洋人,跟房內的氛圍相配合,像是將中國切下了一部分的氣氛瀰漫著。

在這之中最為顯眼的白膚碧眼女性將視線投向圓桌上的空位。

在坐著十幾人的巨大圓桌上,只有一個地方像是牙齒被拔掉般空著座位。於是——像是在等待她看向那裡似的,坐在對面的男人出聲說。

「虧你還能優雅地喝茶啊,椅麗。」

聽到充滿諷刺的聲音,被稱為椅麗的女孩視線略微抬起。

這時映入她視網膜的,是一位擁有可怕的銳利眼神,以從臉到脖子都擴散著刺青為特徵的青年。

他比椅麗還年長几分,在年輕的同時還擁有相應的威嚴,這個有此風格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向同等資格的幹部椅麗說出諷刺的話語。

「我們的一位同胞獨自踏上了旅程,你的眉毛動也不動一下。」

「哥哥才是,一如往常地不識風趣。在悼念同胞的宴席上只會說出諷刺之話。」

「不明白我心中洶湧澎湃的悲傷,是你那對藍色的眼睛有眼無珠嗎?」

他對於跟西洋人混血的同父異母妹妹說出含有差別對待的發言,而當事人則若無其事地回以諷刺。

「哎呀,對於哥哥的事,就算有眼無珠也足夠看穿啦,所以沒有問題。」

「你……」

嘴角浮現起的笑容還是老樣子,男人只有眼睛嗖地眯起來,瞪著椅麗。

看到他們這副樣子,比貌似兄妹的他們席次更低的幹部們緊張起來,另一方面,席次較高的人們對這一如往常的狀況毫不在意。

「真是的,既然是兄妹就關係好一點嘛,你們……唔咕……」

唔咕唔咕地讓口中料理蠕動著,幹部中的一人劉太飛像是在撫慰兩人一般出聲。他的席次比兄妹倆更靠近老人,身處地位也跟立場幾乎沒有太大差別。

他是個正如名字所示的圓滾滾的男人,球體狀的肥大身體在圓桌旁愈發顯得顯眼。

「……有閒情逸緻插嘴別人的吵架,稍微節制一點如何?太飛。」

「節制……唔咕……節制就能長壽的話,比起吃到滿足肯定會先死掉。唔哇不妙。今天的魚翅凍太好吃了。怎麼搞的!」

用令人發笑的表情承受著諷刺,他暫且放下筷子,轉而看向兄妹倆。

「首先,今天我們特意聚集在此,不是為了來看你們吵架的。」

「沒錯。」

用正如低沉這個詞字面所示的聲音給出回答的,是最開始打招呼的老人。

「麗凰,椅麗。把爭論的火種跟前菜一起咬碎了吞進自己胃裡吧。」

以圓桌正中被稱作「老闆」的老人——嬰大人為頂點,管理著西區「流派」的黑手黨組織。

從大陸到這裡來時,他們暫且拋棄了組織的名稱,但是從根源上來看,他們跟本國數個巨大組織內的一道粗干聯繫在一起。

坐在圓桌上的十幾名幹部中,其實有一半都是嬰大人的孩子。嬰本人已經超過六十歲了,但是包括幹部以外,他實際上有二十四個孩子。

至於——麗凰和椅麗,也是分別來自不同母親,嬰的小孩中的兩人。

「……知道了。」

「抱歉,父親。」

被父親嬰大人指名的兩人,臉色不變地回以明白的意願。

本來這對兄妹在這頓飯中是不會在看對眼的情況下結束的。

確認了他們都已閉上嘴,老人把手放在桌上,用淡淡的口吻對兄長一方說。

「但是,有一句話我想說……麗凰啊。」

「……」

聽到父親緩慢而沉穩的聲音,被稱作麗凰的刺青男從表情中抹消了笑意,轉過身來。

「愚弄從我妻子那裡繼承來的眼瞳——也是愚弄我的妻子。」

「……不。我絕對沒那個意思……」

雖然他的表情寫著自己諷刺過了頭,但從他眼中看不到絲毫反省的神色。

但是,嬰沒有繼續責備,他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在圓桌上回蕩。

「眼睛和膚色的差異都是些瑣碎小事。即使是同一民族,才能的優劣也會產生驚人程度的差異。人民,就是因為混沌才會顯得華美……簡直正如這座島一般。各種各樣的民族、思想、宗旨還有善惡交織雜亂的這座島,正是在危險平衡中得以成立的藝術品……」

彷彿在懷念自己的人生般傾訴著,嬰大人靜靜地說出正題。

「但是,似乎有位想要打亂這種平衡的惡魔。」

聽到他的話,除了太飛以外的全體都止住了吃飯的手,將注意力傾注到盟主嬰和空位上。

「對不起,殺死同胞的犯人還……」

「……犯人,我已經知道了。」

對於一位幹部的報告,嬰的表情上籠罩著些許陰影,說出一件重大事宜。

「但是,對方背後躲著什麼人,我還沒有確信……」

在理解了嬰話中意思的同時,圓桌上開始騷動。

幹部中的一人被殺之事,已經在島上傳開了。

沒有任何目擊者,使用的是刺殺這種特徵不明顯的殺人方法,但是——

「昨天……在我枕旁站著一個男人。……不是比喻或胡言亂語,而是實際上,確有一位男人入侵了我的卧室。」

「什麼……!?」

為這句話感到驚愕的,比起幹部們,不如說是站在嬰背後的護衛。他們面面相覷,回想起昨晚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我也……以為是做夢。直到今早聽說了同胞之死……」

「那個男人是?」

沒有一個人懷疑嬰的話。

不能懷疑嬰的話。因為這就是這個組織的規則。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張臉……但是,我聽說過傳聞。如果只是傳聞倒好了。居然有那種惡魔的存在……」

似乎在回想昨晚看到的場景,嬰眺望著虛空,緩緩地向幹部們講述。

「他在嘲笑了能夠簡單入侵卧室的西區警備之後……說了『承認我吧』。……說是島上只是流傳著自己的名字,沒有把他的存在當成是現實之類……意義不明的話。然後,聽到我詢問他是誰,那傢伙這麼說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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