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MEW MEW! -Crazy Cat's Night- 第一章 電鋸貓

7月中旬星期三——早上東區某處

叭嚕嚕嚕叭嚕嚕嚕

叭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早晨的城市裡,響起發狂般的震動音。

那是生鏽的發動機正在旋轉的家用發電機的聲音。

街角肉店裡切割冷凍豬肉被血染紅的電動切割機的聲音。

毫無意義地顯擺摩托車的引擎聲音。

積滿灰塵,沒法順利排氣的空調。

一邊溢出水花一邊擅自搖擺的古老型洗衣機。

這些震動音複雜地交織在一起,猛烈地撼動著城市的空氣。

在不斷持續的驚人噪音中——她在睡眠中發出相當安祥的呼吸聲。

決不能算是寬敞的房間內,工具和電器製品像廢墟一樣摞成一堆。像是要填補廢品堆中的空隙似的,一位穿著貼身襯衫的女孩伸展著手腳。

年齡還不到二十歲吧。伸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沒法看到她閉著的眼睛是什麼樣。身體發育的相當好,不過從那張安祥的睡臉上還能看到一份天真無邪。

已經早上九點左右了,陽光還是沒有射入房間里。窗前沒有遮蔽陽光的東西,從外面照進來的也不是自然光。

房間外由延展的混凝土天花板取代了藍天,女孩雪白滑嫩的肌膚倒映著天花板上無機質熒光燈的光亮。

女孩正在睡夢中翻身時,扔在床上的手機響起了音樂。

是過去那種暴力血腥電影里的音樂,電影的內容是披著人皮的狂人不斷實行殘殺。這個主題跟她的外表完全不相配,非要套進去說的話,她也是被害者那一方。

「嗯……」

因為房間里響起的獨特旋律而醒了過來,她把胳膊伸向離得有點遠的手機。她的皮膚白得晶瑩剔透,但繃緊的優美手臂卻給觀者以一種瘦弱的印象。

指頭按向通話鍵,她以還殘留有睡意的聲音說著。

「呼啊……喂——」

「怎麼還沒睡醒啊,你這糊塗蟲!」

「咿!?」

因為聽筒那邊傳來的怒吼聲,女孩嚇了一跳,全身都顫動起來。

睡糊塗的意識瞬間清醒,上半身像彈簧一樣彈起。

「張……張叔!哎?咦?這個……那個……哎?糊塗蟲是什麼?」

「閉上嘴起來,你這愛睡懶覺的小丫頭!啊啊?砂原潤,砂~原~潤!你的工作時間已經開始了吧,你居然還在發出『呼啊』這種懶洋洋的聲音?哎?喂!好了快點給我起床刷牙吃飯換衣服然後過來!聽到沒!」

「呼啊呼啊,是!」

聽著對方混雜著咒罵和挖苦的怒吼聲,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睛再次骨碌骨碌轉了起來。

被叫作砂原潤的少女沒等對方說出接下來的話就掛了電話,呼出一口氣,不知是哈欠還是嘆息。

「唔唔唔。」

潤的眼睛裡落下大滴的淚珠。這是因為剛才的哈欠嗎,就算不是,她此刻也有著快哭出來的心情。

「……咦,今天是星期三,我應該不當班吧……」

想到這裡,她的視線停在了貼在房門下方的日曆上。

今天確實是星期三。原本毫無疑問地就是她的休假日,但是——

「……啊……」

注意到日曆上的奇怪之處,潤小聲叫道。

今天的日期被打了個紅色的圓圈,數字下的空白處寫著「特別出勤!」

「怎麼就忘了呢……」

她把今天是出勤日的事完全遺忘了,跟好友美咲打電話打到很晚。很明顯是自己的失誤。本來應該是發火或躊躇的時候,她卻沒有顯得特別焦躁,只是睡眼朦朧地疊著被子。

就這麼霍地站起身來,為了上廁所和刷牙而開始活動身體。

即使剛睡醒,她雪白的皮膚還是很有光澤。雖然眼睛被劉海遮住而看不到是什麼樣子,她的鼻子和嘴巴都十分端正。

她的樣子看起來冷靜得不像是剛剛因為遲到而被罵過,但動作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只用了幾分鐘就換好了衣服,一邊整理裝束一邊打開冰箱。從冰箱門內側取出聚乙烯包裝的營養果子凍,開始邊走邊喝。

她行動敏捷,但從那流暢的動作中看不出焦急的氛圍。

被子周圍散落著各種雜物,但其他地方收拾的比較乾淨。就這樣在房中以最短距離穿梭,一件接一件地為工作準備必要的裝扮。

雖說短髮上已有梳過的痕迹,但她的劉海還是一如既往地遮住了雙眼。對視野似乎沒有影響,她也沒打算做什麼處理。

將流行設計的皮革女裝西服套在身上,本來應該穿裙子的地方,她套上了跟上半身同款設計的褲子。西服下面穿著一件薄薄的T恤,從前面敞開的西服中,能隱隱約約看到她妖艷的身體曲線。那種漫不經心的樣子可以說是種以活動自如為優先的打扮。

確認了口中的聚乙烯包裝已經空掉了,她一邊把它扔進垃圾桶里,一邊說著「我吃好了」,明明旁邊沒有任何人在。

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總算要離開房間時——她把放在玄關的某樣奇特物品拿在手上。

兩個靠在門上的長長的皮革包。像是棒球選手放球棒的包,但又是比那種包大出兩倍的圓筒型。

將系在黑色皮革筒兩端的繩帶掛在肩上,變成了像是扛著兩座炮台似的裝束。從外觀看來有些不協調,但潤沒有特別在意,就這樣打開門鎖走到了外面。

打開門後看到的景象給人的第一印象像是地下城的購物中心。

不——只從構造來看的話的確是購物中心。但更正確地說——這裡是預定成為購物中心的地方。

走在通道上的人們以各自的步調為工作做著準備,只從這一點看來,完全感覺不到是在地下。但跟普通的購物中心完全不同,給人的印象是把地上某個鄉下小城完好地埋在了地下。

不過——從頭頂上方滿是塗鴉的天花板能感覺到與「城市的氛圍」強烈的不協調感。不只是天花板。牆壁和地板,還有沒開門的小店百葉窗,這附近所有的東西都被塗鴉填滿了。

跟大都市裡那種年輕人的集團把自己的象徵符號畫成圖案不同,這些只單純地給人以「塗鴉」字面意思的印象。

塗鴉大多數都寫著日語,走在路上的人也八成是日本人,但這個「城市」——孕育出一種像是脫離了日本任何區域的氛圍。

「啊……竹叔,早上好……」

「哦~」

潤走出門外,隔壁的拉麵店正在做開店的準備。雖然每天都會碰面,但不知是因為潤的性格還是店主的可怕面孔,他們之間一直都只有保持著距離的客氣問候而已。

她和拉麵店,路上的店鋪和住在這裡的人們,都毫無例外地非法存在於這個地下城裡。

本來的話,這個地方應該已經誕生為北陸最高檔的購物中心了,結果卻成了非法滯留者的巢穴。

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沒有預備知識就來到這個城的人都會懷有這種疑問吧。

不過,實際上——可以說沒有預備知識就來到這裡的訪問者是不存在的。

進入島有好幾種方法。一種是從佐渡或新瀉中的某一方自力更生地從橋上走過來。當然,橋的入口處是禁止入內的,也有警察等人的監視。

另一種方法是直接坐船上島。這種方法會有很多家專門的「運輸屋」用漁船或摩托艇把人和物資運到島上。問題在於要花不少錢這一點,以及存在到達時全身被扒個精光丟下不管的危險。因為來到這個島上本身就是違法的,受害者也不能向警察報案。

更何況——在這個被日本這種法治國家都捨棄了的島上,能否以全身扒光的狀態活著回去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自發來到這裡的人,全是因為不得已的事由才逃過來的,或是純粹出自好奇心而來的年輕人和記者。

又或者是——

「稍等一下行嗎~」

「這位小姐,說白點,你要完蛋了。」

——也有很多這一類的人。

潤正要從平時一直走的路通過並前往工作地點,卻在沒有人煙的地方突然聽到了搭話聲。

通往地上樓梯的平台上,一群融入了滿是塗鴉景象的年輕人為了堵住潤的去路而一擁而上。

「……?」

她一瞬間沒能理解發生了什麼,圓睜著劉海下的眼睛環視四周。

人數大概是六七人。

青年們的裝扮像是在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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