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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安撫陷於恐慌的沙漠之人,多花了點時間。
在帳篷中的八人中,除了騷亂中死掉的一人外,其餘都發誓服從《黑狼公》。當然,預言者也包括在內。
希望別只是表面上的服從,雖然有點擔心,但亞爾德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宣誓。
配置沙漠之人的地點必須慎重挑選。要兼顧各族的人數,還得考慮其各自的傳統文化。些許的習慣差異,有時候會造成決定性的不知。帝國的歷史便是此類麻煩先例的寶庫。
舉身邊的例子來說,就連擁有相同文化的北嶺人,在狹窄空間中共同生活也會露出焦躁。在不到半年期間就變成這樣了。與集居無緣的文化,肯定會促進不和。
不過,眼下讓他們先遷移才是亟待解決的事情。總之,決定讓所有人朝達古旺河上游前進。險峻的山嶽地帶,用來藏身並不壞。有人願望的話,也可以直接定居在那裡。
決定把盜賊騷亂的所有責任推給死掉的紅手套男人――炎之手。把他交給二皇子的使者,就說這個男人是所有事件的主謀。《黑狼公》領地中也有盜賊作亂,使者也是知道的。所以抓捕盜賊也沒什麼不自然的,就算失手殺掉……大概會遭到抗議吧,作為過失,對方是能接受的吧。
不過,遺體不能就這樣讓他們帶回博沙國去。用鹽腌著首級如何?傑沙魯特去找阿吉魯商量過,還是用從北嶺帶來的雪凍住後送過去吧,阿吉魯如是說,或者還是臉部爛掉的比較好?
被他們尋問後,亞爾德回答說――用味道不重的那種,對於使者們來說也比較輕鬆吧。
真是累人的對話。
把收尾工作全部交給他們,亞爾德回到府邸。與沙漠民眾的對話雖然是有必要的,而且對他們的習慣也很有興趣,但亞爾德的身體卻只有一個。而且,那還是個非常虛弱的身體,不能浪費體力。他的工作在別處。
塔盧琴被罰停飯一頓,他正是精力十足的年紀,應該能忍得住,不過塔盧琴對這個懲罰沒什麼後悔的反應倒是讓亞爾德有些鬱悶。罰飯是不是沒什麼用?……想想,其實自己也沒什麼食慾。因為太累了。
「大公,您沒事實在太好了!」
出來迎接的石冉佳,似乎消瘦了。在窩藏沙漠王族的事情被亞爾德知道後,他原本胖乎乎的圓臉完全一變,表情總是惶惶不安。如果罵他,看上去反而顯得自己像個壞人似的。
「正使在哪裡?」
「吉斯凱爾大人,正在他中意的女演員處休息」
找茬把他叫來,雖然閃過這樣的想法,還是算了吧。
「那麼,明天,你去通知他,就說已經討伐了他們要找的罪人。如果希望的話,可以為他們交給他們首級。另外,給副使同樣的通知」
「明白,那麼,那邊的情形如何?」
「讓他們發誓服從。對了,關於坦達神殿的傳說,你知道多少」
石冉佳眨了眨眼。
「坦達嗎?不,我不是很清楚……」
「有個自稱是預言者的人。我想儘可能多的知道些關於坦達神和預言者的事情。幫我收集一下」
『我們總會有暢談的機會』,預言者是這麼斷言的。希望避免在不知對方根底的情況下與她再次會面。
「明白」
「其他還有什麼要報告的嗎?」
「啊……對了。公主殿下說過等您回來要向她報告」
「報告什麼?」
「那個,就是您回府的事情。差點忘記了呢,得馬上去才行」
等等,伸出的手抓了個空。石冉佳已經走到走廊上。
亞爾德嘆了口氣,這麼一來睡眠時間肯定又要減少了。時間已是深夜。連日來的重務,壓得體力處於極限。明明沒有陪皇女折騰的空了。
不出所料,當他來到走廊時,隔壁房間的大門已經開了。從門縫中偷偷望著外面的是史莉婭。臉色戰戰兢兢的,但一看見亞爾德後,就立即鬆緩下來,鬆了一大口氣。
「主人」
「安靜,別吵醒吾王。等她明天起床後再向她稟報」
「這太殘忍了,殿下說過如果您回來後不立即向她稟報,就要解決小人」
石冉佳這張惶惶不安的善人臉,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討厭過。
「要解僱我的代官?她應該沒有這樣權力的。聽好了喲,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重新僱用你的」
「您說『如果有必要的話』?……大公,這也太」
那張慘兮兮的臉把史莉婭給騙到了。
「我這就去通知」
「啊,等一下」
伸出的手,這次趕上了。抓住史莉婭的手腕,把她拉回來後,少女驚訝地抬頭看著他。
「別去找她,算我拜託你了」
「可是,殿下非常擔心您……我也……萬一主人有個什麼」
亞爾德苦笑道,
「我看上去就那麼沒信用嗎?不僅是吾王連我的僕人也不信任我」
「大概是因為您深受眾人的敬仰吧」
聽到石冉佳得意洋洋地這麼說,亞爾德落下肩膀。內容姑且不去說他,聲音實在太響了,如果不快點把這個男人驅走,皇女就要被吵醒了。
「如果沒其他事,你快點去睡吧」
「是,那麼小人就從命了。史莉婭,你要我為作證喲,我可是非常努力地想稟報公主殿下的」
「好的」
「太好了,那麼,晚安,大公」
目送石冉佳恭敬地鞠躬,離開走廊,亞爾德嘆了口氣。把視線轉回到史莉婭,心中一驚,她怎麼在哭?
「怎麼了?抓疼你了?」
心想著應該沒那麼用力,一邊鬆開抓住的她的手腕。少女左右搖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不是的……非常對不起,我一看到主人,心裡的石頭就落地了……只是這樣」
「是嗎,讓你擔心了,抱歉」
從努力露出微笑的史莉婭背後,傳來一個不高興的聲音。
「既然回來了,就快點來報告」
是皇女。
亞爾德感到臉上肌肉在抽搐。心中吐露著其他的話語,再見了,睡眠時間,與被子的再會,又要延後了。
「夜已經深了,不如把報告留待明早――」
「這是命令」
被嚴厲地這麼一說,明白最後的抵抗也以失敗收場。把手落在史莉婭的肩膀上,示意她退開。
「史莉婭,你也去休息吧」
「我去端茶來」
「不,沒必要。你出去吧」
「……是」
與鞠躬離開的史莉婭交錯而過,亞爾德走入房間。
室內蠟燭稀少,比走廊里更顯得幽暗。皇女的上半身穿著平時的男裝,坐在露台邊緣上的石質長椅上。皓月雖然已經落山,群星卻在夜空下,讓屋外比室內更明亮。
亞爾德閉上生,走向露台。
「您不冷嗎?」
雖說是早春時節,夜晚還是很冷的。石頭上也布滿寒氣吧。可是,皇女的一瞥似乎顯得更冷。
「太慢了」
「非常抱歉」
「我都聽到了」
「那麼在下的說明就可以省略多了」
「……你這時候應該說非常抱歉」
「如果這句話能讓在下當作所有的回答,那麼便如您所說」
皇女落下肩膀,一幅受不了的表情。
「坐吧」
沒有脫去外套的時間實在太好了。一邊這麼心想著亞爾德一邊往皇女身邊坐下。不出所料,即使隔著厚厚的衣物,寒氣仍然能滲透進來。
皇女的頭,大概在他肩膀左右的位置上。
「你……」
話到這裡就斷了,沒有下文。如同催促般,亞爾德介面道,
「在」
「你連女官的名字都能記得嗎?」
「……哈?」
「我記不住女官的名字」
「娜奧女官的名字,您不是能記住嗎?」
「娜奧是我的乳母。不是普通的僕人」
「如果您說的是剛才那位服侍您的女官……她曾經是三皇子府上的人。去年,她因為代替拐杖攙扶我,所以也被捲入了那場騷亂之中」
「是兄長的……」
「機緣巧合之下,曾經拜託宓夏夫人代為照顧,但總不能一直麻煩宓夏夫人,所以我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