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我正是24586代目的卡羅納普利特勇者……」
「好,去死吧。」
伴隨著冷淡的說話聲,身著西服的自稱「勇者」的頭上落下了一塊混凝土磚塊。
「嗚咕……」
發出小動物叫聲一樣的悲鳴,自稱勇者的工薪階層額頭裂開、仰面倒下。
在夜幕的包圍下,手拿混凝土磚塊的「魔王」平靜地小聲說道。
「啊啊,美好的夜晚哪……」
「魔王」慢慢地蹲下身子,面對已經不再動彈的「勇者」,一遍又一遍地揮舞著磚塊。
拖著完全沉默的工薪階層,魔王向黑暗的夜幕嘟囔道。
「這附近有沒有焚燒爐或者填築地啊……」
「……算了。明天去問針山先生好了。」
○ ●
10天前 東京都光島 都立光島高校
「我,其實是勇者。」
橘黃色的夕陽填滿了放學後的教室。
被關係很好的青梅竹馬叫來,從窗口向外眺望的兩個人。
「啊哎?」
我發出了愚蠢的聲音。
「……啊啊,我知道了。又是什麼新笑料吧?」
「認真點聽我說!」
她生氣地粗暴回應了我笑著說出的隨聲附和。
……我做什麼了?
只是很認真地認為她會用「是笑料」來回答,到底做錯什麼了。
我還以為自己一定會被告白。
本來就是吧?在這種場景下除了告白還能有什麼別的事?
雖然至今為止都只是朋友,現在也差不多開始對彼此有強烈的異性意識了。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如果對方不向我告白的話,由我來告白也不錯。
但是,我的念想被她的一句話完全打破了。
「光之神托戰士是協助被召喚至古代聖千年紀大陸的納姆巴吉亞神的勇者,我正是他的轉世!」
中長的黑髮在夕陽的反射下散發出艷麗的光澤。但是她的這句話更為生動,只是說出來不帶一點現實感。
沒錯。從別的角度上來說的生動。某種意義上說是有「清香」比較好。
她的名字是磯島瑪雅。是我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我喜歡的女孩。
並不是我喜歡電波系少女或執著於塑造性格的狂熱系女生。
直到昨天為止,她還很正常。
○ ●
我們居住的光島是有兩千島民的獨立小島。從福島縣的岩城市往東三百公里。
一個橫跨在日本海溝上的孤零零的小點。周圍沒有其他島嶼,15平方公里的面積容納了不少人口。
雖然算是東京都下屬,但島上沒什麼特別的觀光景點,外部人定期來訪的也大多是研究日本海溝的團體。沒有固定的航船,跟本土來往的只有郵局船和商業船。
換句話說,這個島沒有在發展。
我也只是在初中畢業的修學旅行時去過本土,和雜誌上比起來,的確給人以城市的氛圍。
最近好不容易利用衛星安裝了光纜設施,島上也迎來了互聯網之波。順便一提,我家還沒裝網。
島上有都立高中,每個年級大概有三十個學生。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級,不過我們一點也不寂寞。可以看電視,其他地方還有那種一個年級只有一個學生的學校;相對的,看到一個年級有幾百個學生的學校還會讓人頭暈目眩呢。
本土的人記憶力都那麼好嗎?我光是記住班裡人的名字就竭盡全力了。
在這之中,我在同級生中最先記住的名字就是——這位磯島瑪雅。
她是島中央的光來神社神主的女兒,在正月或祭日時會穿著巫女服面對島民。
家在神社附近的我跟她在上幼兒園之前就很熟,經常在她被狗嚇哭時拯救她。
當然,我也有過差點被狗咬死的經歷。
回首想起過去,腦中浮現的凈是瑪雅小時候的哭相。我也哭過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對方也跟我看法一致吧。
雖然我這麼認為——
在這一瞬間,我沒有自信了。
「你是……什麼?」
「所以都說了是勇者啊!」
「海格力斯*①?」
雖說認真地回答了,我這時還以為瑪雅只是在開玩笑。
問題在於,作為玩笑來說有點太無趣了,瑪雅不是會開這種無聊玩笑的人。
「不對。是古代千年紀大陸的。」
「停一下。在這暫停。」
我用手制止住她,瑪雅表情茫然地閉上了嘴巴。
「首先,什麼是千年紀大陸。還有,什麼是古代。難道還有近代千年紀大陸嗎?」
我想用這些問題來確認一下瑪雅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是,她的回答跟我想像中完全不同。
「——然後呢,納姆巴吉亞神大人在我做夢時站在枕邊說『行於月之道而滅暗冥,汝,為此蘇生』!於是我感觸到雷托姆玖的魔力,過去的記憶全部復甦了!」
無視我嗎。
不妙啊,而且她的眼神很認真。
等一下。
我說,等一下。
拜託了,等一下。
我聽說過這種事。世界是寬廣的。我也聽說過有很多這種「自稱、轉生戰士大人」的人。
有個人說他是雷姆利亞大陸還是阿托蘭緹斯大陸的末裔還是什麼轉世,還有個人說他好像從宇宙人那裡得到了啟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說實話,如果有人能在我面前用手射出激光的話,即使討厭我也不得不相信。不過我根本不想看那種東西。
但是,但是啊。
給我等一下。
瑪雅總不至於……做這種事吧?
不,不會的。不管怎麼說都絕對不會。
如果說她以前從什麼地方接受過這種信息我也能理解。不,雖說我不想理解。
但是,我沒看出瑪雅有那種跡象。她至今為止從來沒說過這種話題,不如說作為神主的女兒,竟然還對超常現象和幽靈持否定態度。
昨天也是,還為好不容易給神社裝好網路開心的不得了。一邊說著「接下來是神社寺廟也IT化的時代!」,一邊興奮地瀏覽網頁。
我無法相信面前的少女說出的話,用抵觸的語調說。
「等等瑪雅。稍等一下。也就是說……那個什麼吧?你特意放學後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也就是說想要知道我是不是也是那個什麼戰士的轉世?
啊~啊,也好。事已至此我就奉陪到底吧。到瑪雅說出「抱歉抱歉,我只是在開玩笑!」之前跟她比比耐性。
我還沒放棄。
還一直希望她只是在開玩笑。
但是,一方面自己也真的開始擔心「說不定她的頭撞到什麼了」。
心底一角也有「她真的變怪了」的選項,只是將它無視了。
「那我是擁有什麼力量的戰士大人?能隨心所欲地操縱火?能在空中自由飛翔?還是能對人類的滅亡作出預言?……喂,回答點什麼啊。」
對面的瑪雅暫時陷入了沉默。
我和瑪雅的周圍被不融洽的靜寂包圍了。
果然是玩笑嗎。
如果是的話,那就沒有比我剛才說的台詞更讓人覺得冷的話了。所以,瑪雅突然放棄了也說不定。
不,必須是這樣。
我已經受不了了。
瑪雅的心會變奇怪什麼的。
如果是別的問題的話,我即使犧牲自己也會救瑪雅的吧。但是說實話,我不知道如何應對內心的問題。
心理諮詢師……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因為我不知道治癒重度妄想癖的方法。……雖說也可以現在開始學習,但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充足的時間……對於現在一無所知的我來說,連這個也判斷不了。
然而——在我為這種無聊的事而迷茫的時候,瑪雅似乎在為更為嚴肅的事而煩惱。
正以為她要認輸了,瑪雅像是下了決心似的開口說道。
「不。不是的。將馬只是普通的人類。是沒有操縱火或預言之力的人類。」
「……啊,是嗎。」
我失望地回答。
不僅因為原以為她終於要認真起來了——也因為被心存喜歡的青梅竹馬稱為「普通的人類」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