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3 巴比倫的巨扉

這是倒數第二糟糕的組合啊……薰心想。

薰及真澄坐在賓士於高速公路上的這輛轎車后座,吉耶則負責掌控方向盤。當然啦,最糟糕的狀況就是蕾妮及真澄坐在同一輛車上,自己又不幸成為兩人的夾心餅乾,但幸好她如今跟蘇菲亞並肩坐在前面那輛轎車的后座。

如同舌禍化身的真澄自天亮以來便未開口講過任何一句話,只是緊握法杖定睛瞪視著行駛於前方的轎車。但手握方向盤的吉耶心情似乎並不糟,反而很輕快地跟著汽車音響所播放的音樂打起節拍。這是一首由『槍與玫瑰』所翻唱,名叫「憐憫惡魔之歌」的歌曲。槍與玫瑰不但是個很難歸類為龐克樂風的樂團,同時也是個離所謂虔誠福音音樂這類形象極遠的音樂團體。看樣子不管是龐克族也好,或是隸屬教廷的特勤人員也罷,吉耶似乎都是一名包容範圍相當寬廣的人物。

隔天,薰等人再度經由那條密道集結於史翁吉安蒂聖堂。等教宗邊受媒體採訪陣容包圍吵吵鬧鬧地離開聖堂之後,隔了三十分鐘左右,真正的VIP才悄悄地溜出聖堂。

蘇菲亞及五名護衛分別搭乘兩輛平凡的中型國產車,一路趕往門扉的所在地。薰只聽說目的地位於東京都內的某個地方。由於受到教宗調虎離山的外交行動影響,以致到處都可看見警方所設下的盤問點,而將裝於布袋內的弗拉基米爾擺在膝蓋上的薰雖然緊張得臉色發白,不過負責駕駛前面那輛轎車的里拉福特開口說了幾句話之後,負責盤查的警察立刻恭恭敬敬地允許兩輛車子離開。看樣子教廷對這個國家的影響力似乎遠比薰所想像的來得強大許多。

往行駛於前方的車輛一看,可以清楚瞥見蘇菲亞的側臉。她如同前來參觀東京的外國旅客般,邊指著各個不同方向邊開開心心地跟蕾妮聊天。她那興奮奔放的笑容顯示她確實只是個十一歲……即將年滿十二歲的少女罷了。

(如果保護不了的話,我就必須親手殺死那女孩嗎……)

薰突然感覺膝蓋上的長劍變得格外沉重,他尚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旦落入敵人手中,她就會為了被用來打開門扉而慘遭殺害,所以必須在事態演變至那種地步之前,由我方搶先動手殺了她……反正結局都一樣。

道理他可以理解,但辦不辦得到卻是另一回事。

自己只是為了聽命執行那種行動而被撫養長大的嗎?

追根究柢,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為了不讓它們打開門扉,有時也會碰到非得狠心殺害年幼少女不可的狀況。』一說在薰的內心尚未具體成形。甚至,他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才首度得知怪物的存在。但如同自己親身父親的人物開口吩咐自己必須動手殺害少女一事,卻不斷打亂薰的心思。想請深津神父解答的問題明明多到數不清,但自從聽見他如此吩咐自己之後,薰就再也無法正視神父的臉龐。

「那個,吉耶先生,我能請教你幾個問題嗎?」

因為真澄散發出一股不適合與他交談的險惡氣息,所以薰轉而詢問手握方向盤的吉耶。

「OK,當然可以。就讓我以前輩的身分,指導你如何做好面對各種不同狀況的心理準備吧!」

「請問各位在碰到緊要關頭時,是否也會……」

薰發現自己正打算提出一個很蠢的問題,於是連忙將還沒講完的話吞回肚子里去。照理說絕不可能只有自己收到那項指令才對,另一方面他更害怕真的聽見「嗯,屆時當然會殺了她啊。」這種答案。

「搞什麼鬼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啊,這,那個……蘇菲亞小姐看起來好像跟蕾妮十分親近的樣子?」

「只要一有時間,她總是緊緊黏著那個妖女不放呢!大概是因為自從接受梵蒂岡保護以來,那個女人就一直待在她身邊,所以才會變得那麼黏她吧?」

用字遣詞雖然粗魯至極,但卻感覺不出他對蘇菲亞懷抱任何惡意。

「蘇菲亞小姐知道嗎?蕾妮小姐她……並非人類的事實。」

「廢話。說穿了,她只不過是個小鬼頭而已啦。她八成認為那名不知何時將背叛咱們的妖女是個會挺身保護她的超人或什麼英雄吧!」

「真是這樣嗎?因為,那個……您一點都不怕蕾妮小姐嗎?我總覺得就連小孩子也能清楚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才對啊……」

「我怕都怕死了。如果不是任務需要,我壓根兒不想靠近她方圓三十公尺以內啊。看見那個妖女還不會嚇得雙腳發抖的人,就表示他肯定早已失去人類應有的求生本能。不過呢,也因為我相當敬畏深津神父,所以根本無法主動開口與他交談,但你不是總能稀鬆平常地跟他說話嗎?我想她的狀況大概就跟這個例子差不多吧?……咦,你怎麼啦?」

「啊,沒、沒什麼。」薰實在不敢老實搬出『因為你講出的話格外有道理,害我不小心嚇了一跳呢』這段話做為回應。「那為何蕾妮小姐要保護蘇菲亞小姐呢?」

「不知道,至少神盾部門當中沒有人知道原因。或許只有教宗老頭知道答案,也或許連老頭子都不曉得真正的原因也說不定。但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教廷根本就是腦袋有問題嘛。因為在門扉被關閉後這段超過千年的歲月當中,梵蒂岡一直都委託她擔任貼身護衛,保護歷代LADY·KEY免遭怪物殘黨的毒手啊!」

「你說千年以上!?」

「所以女人是不能只看外表來推算年齡啊!」

「等等,她的實際年齡固然驚人,但我更訝異的是『不知何時會背叛我們的女人』為何能夠持續保護LADY·KEY長達千年之久……」

「……我哪知道啊!」吉耶頗不高興地說道。看樣子他情緒外露的程度似乎幾近百分之百。「直接去問她本人不就知道了嗎?但你這可愛的小子很有可能會被她吃掉就是了,我是說,真的吃掉喔。」

一樣白色物體從薰眼前飛掠而過,是真澄的法杖。

「別在我面前開這種無聊玩笑,否則我會讓你那顆刺蝟頭變得更加花俏。」

真澄邊以法杖杖尖抵著吉耶臉頰邊開口說道。原以為昨天那場未完的爭執又要重新上演,不料吉耶竟立刻向真澄道歉。

「……歹勢,我不是故意說的啦。昨天我看過你的紀錄檔案,非常清楚你為何會那麼憎恨它們,甚至不惜依靠那些詭異法術的力量。因為你的雙親在你眼前……」

「叫你少廢話,聽不懂是嗎?」

這大概並非出於刻意,純粹只是法杖呼應真澄的激動情緒而自行發出一道藍白色火光。車內傳出一道類似靜電現象所引發的『啪嘰』聲,吉耶隨即伸手捂著臉頰,車輛跟著打滑了一下,通訊麥克風立即傳來里拉福特詢問「怎麼了?」的聲音,吉耶馬上丟出一句「沒事」做為回答。

「真是夠了,我都說我不是故意的嘛。現在我可是負責駕駛這輛轎車的司機耶!」雖然吉耶先關掉麥克風才提出抗議,不過被真澄那雙投射在後照鏡當中,夾帶瘋狂氣息的兇狠眼神一瞪,他隨即聳聳肩並拋下一句:「……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便再度轉頭看著前方專心開車。

薰則透過方才這段對話,充份理解到真澄對於有關『它們』的一切懷著強烈憎恨的最主要理由。

(真澄哥的雙親被它們吃掉了,而且……是當著真澄哥的面……)

染上一層鉛灰色的天空,對都會區的大街小巷吐出陣陣令肌膚感到黏膩不堪的潮濕空氣。

「就是這裡嗎?」

一走下車,薰立刻不由自主地拋出這個不知詢問對象究竟是誰的問題。

因為目的地是一座廢墟。

希普諾西斯大飯店,是一間在將近三十年前淪為號稱『昭和最慘重大火災』駭人災難發生舞台的飯店。包括消防隊員在內,共有將近兩百條人命葬身火窟,傷患更是多到算不完。對飯店經營者及被害者家屬而言,最不幸的是這場大火發生在更新火災保險契約的作業審核期間,導致儘管是一場傷亡慘重的大型災害,事後卻領不到一毛保險理賠金。最後,經營者因無法支付被害者家屬的龐大賠償金而被迫宣布倒閉,只剩下這棟明明位於都心黃金地段,卻無人敢收購整修,至今依舊維持著焦黑外觀的大樓廢墟靜靜佇立於此。詛咒及怨靈出沒的謠言更是不絕於耳。在烏雲滿布的天空底下,希普諾西斯大飯店看起來彷彿蒙上一層昏暗的陰影薄紗。

「錯不了,裡面發現了可以證實紙條描述的物品。」

里拉福特一邊翻閱記事本一邊冷淡地回答他。不同於昨天的法衣裝扮,今天由於身上穿著一襲商務西裝,使得他看起來愈來愈像個公認會計師。里拉福特闔上記事本,露出夾帶「還有其他問題嗎?」含義的表情看著薰,薰卻因不曉得該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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