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1 蠢動的雨聲

『暌違370年的訪日行程,純粹只是為了觀光?』

羅馬教廷在目前發表了教宗將於五號前來日本參訪的消息。據傳這是一次相隔整整370年之久的現任教宗訪日行程,上次教宗訪日是在日本實施鎖國政策之前。在上次教宗離開日本的數年後爆發※島原之亂,致使日本與基督教會的關係徹底決裂。(譯註:基督教徒為抵制領主重稅政策而引發的大規模武裝內戰。)

這項突如其來的聲明嚇得日本政府大驚失色,笛冢總理大臣雖然取消五號的所有預定行程,並向教廷提出與教宗會談及晚宴的邀請,但教廷卻以教宗行程緊湊為由,婉拒了日本政府釋出的善意。

「這絕非表示教宗刻意迴避日本政府。正如對待其他國家的信徒一樣,教宗也深愛著住在日本境內的信徒。本次到訪的目的就是為了加深與日本信徒之間的親睦關係,因此教宗由衷希望能將寶貴的時間全數運用在信徒身上。」

接著,教廷發表上述聲明。吃了開門羹的總理大臣雖然不死心地再度送出:「這依舊不會對教宗貴為國賓的身分造成任何影響。敝國希望能以最高層級的警備來保護尊貴的教宗。假設屆時有機會空出剩餘時間的話,仍由衷期盼貴廷能撥出少許時間,讓我等代表日本國好好款待教宗一番。」即使這麼一段熱情的呼籲,教廷甚至未對日本政府公開教宗在日本境內的預定行程安排。無論造訪哪個國家都會接受VIP級優質警備待遇的教宗,竟不將行程透露給受訪國家,此乃前所未見的特殊案例。

日本政府雖然竭盡所能地調查教宗的預定行程,不過除了查出教宗第一天會滯留在史翁吉安蒂聖堂之外,關於其他行程內容似乎一無所知。

搞不好是因為教宗訪目的目的地是※歌舞伎町而非※永田町,所以才將行程內容視為最高機密呢?(譯註:東京最著名的風月場所;日本國會所在地。)

2001 12/3日『東日運動報』

事情發生在第二節課的下課時間。篠崎健也一走進隔壁班,也就是二年F班的教室,隨即發現那名男學生一如往常地翻開一本厚重的書籍,靜靜地坐在位於教室最角落的位置上。對於跟他一起自同一間國中畢業,然後又一起考進這間北星高中的篠崎而言,這可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光景。

而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則可以看見兩名女學生一邊聊天、一邊不停窺視著那名男同學。或者該說她們是為了達成偷窺他的目的,才刻意跑去離他較近的位置上吧。這名有著看似弱不禁風的纖瘦身材,以及一張白凈臉龐的青年,靜靜地翻閱著外文書——雖然他拿給篠崎看過,但篠崎壓根兒辨識不出那究竟是哪一國語言——的身影,甚至散發出一股連同為男性的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深受吸引的神秘魅力。

神秘感十足。雖然他認為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用來形容那名青年的字眼,但要是當面對他說出這幾個字的話,就會立刻遭到平常個性極其溫厚的他嚴加訓斥一頓。絕不可以在他面前輕率地提起神之名,因為他的綽號正是『牧師』。

「你所說的深津是哪一個?」

另一名人高馬大,跟篠崎一同來到這間教室的男學生開口詢問。他是年紀比篠崎大上一歲的三年級學長,同時身兼劍道部主將的高野。

「就是他啦!」篠崎伸手指向教室最角落,「那個打開一本厚重書籍擺在桌上的傢伙。」

高野朝篠崎所指的方向一看,隨即如絕大多數首次看見那名青年的人一樣,臉上瞬間浮現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後再換上一臉嚴肅的神情。

「你真的打算拉那個跟娘們沒兩樣的傢伙出場比賽嗎?」

「請不要只憑外表判斷那傢伙好不好?別瞧他那副德性,他在體育課的『班級對抗棒球列賽』中,可是有高達七成的上壘率,而且被取了個『詭異第八棒』的綽號呢!」

上壘率是打擊率與四壞保送率相加而得的數字,也有人說這是棒球選手最重要的一項能力。明明身為劍道部成員,卻以這種數字來評斷那名青年的做法,最能凸顯篠崎瘋棒球的那一面。

「我對棒球話題沒興趣,他的劍道實力如何?」

「當然好得沒話說啊!他國中時期的表現可是相當驚人喔。只不過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練習就是了……」

「我說篠崎啊,你根本不曉得何謂劍道。要是派那種兩、三年沒握過竹刀的傢伙上場比賽,到時咱們北星高中劍道部可是會當眾出糗耶。不對,不僅我們這群成員,就連擁有七十四年悠久傳統的……」

「哎呀呀,這也只能說是很無奈的變通手段嘛。」

篠崎如此勸慰。就如同那名青年對跟神相關的事絕不妥協的道理一樣,這位學長只要一扯到跟劍道有關的事情,說什麼也不肯輕易退讓。然而,目前這個擁有悠久歷史傳統的劍道部,從一年級到三年級加起來也才只有五名成員,而從戰前便不斷上演校際對抗的宿敵·向澤高中已撂下狠話,說今天放學後要前來踢館,不料又有一名成員為了服喪而臨時請假。身為唯一的三年級成員,宛如責任感結晶體般自始至終守護著劍道部的這位學長,自從接到成員要求請假的聯絡之後,便一直露出很可能為了校際對抗賽歷史被迫中斷而不惜切腹謝罪的模樣。

「總之,就安排他擔任大將,讓他成為最後出場的選手吧。如此一來,只要咱們四人設法擊敗向澤那幫傢伙就可以啦。」

「嗯……好吧,這樣說也沒錯。」

看見高野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篠崎總算鬆了口大氣。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讓這個頑固的主將妥協。畢竟他說什麼也不想幫這個主將※介錯啊!(譯註:替切腹自殺者砍斷頭顱,以縮短痛苦時間的人。)

「不過,那傢伙真的拿得動竹刀嗎?我聽說過關於二年級『牧師』的傳聞喔。他不就是信奉那種『有人打你右臉,連左臉也轉過去給他打』的宗教嗎?」

「其實,這就是想請他出馬最大的難關啊……」

「篠崎!」

瞬間,如同開水壺般氣得滿臉通紅大聲吼叫的高野,立刻引來二年F班學生們的注視。唯獨話題人物依舊無動於衷地靜靜低頭看著書本。篠崎只說了一句「總之,先問問看再說吧。」便動身走向他。實際上,篠崎一直認為這名頑固的學長跟腳踏實地的自己算是一對好搭檔,他實在不希望看見這名可愛頑固的學長失去最後一次表現的機會,而以『選手不足,只能棄權』的結局收尾。

「牧師,方便打擾一下嗎?可憐的迷途羔羊有事找您商量。」

青年闔上書本,抬頭說了聲「嗨」,並面露微笑望向篠崎。篠崎竟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跳加速,看樣子他的『神秘感』威力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深津薰,不但無法純靠姓名來斷定是男是女,甚至連看長相都很難分辨出來。第一次見到他的人之所以會感到十分傻眼,主要是因為他們都會不禁聯想到他搞不好是一名為了迫不得已的理由而把自己打扮成男生模樣的女學生。由於現在他身上穿著學生服,還比較好確認,假設換上便服的話,保證會變得更加難以辨別,縱使在路上被邀參加什麼美容療程,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雖然篠崎時常認為他實在很適合穿上修女戲服,不過一旦他脫口說出這種玩笑話,肯定會換來慘遭訓斥到今天放學為止的悲慘下場。

「都說過我不是『牧師』了嘛,我們的教派是稱為『神父』啦。」

他不慍不怒地訂正篠崎的錯誤稱呼。『牧師』是基督新教的專用稱謂,天主教神職人員則稱為『神父』。打從國中時期就被同學們拿神父及牧師混為一談的綽號來稱呼的他,每次只要一聽見同學們用錯稱謂,就會有點不太高興地說明兩者之間的差異;不過,最近他似乎也已經完全看破日本人對基督教極端缺乏理解的事實。

篠崎臉上一浮現苦笑,高野隨即緩步走了過來,毫不遮掩內心的不悅瞪視著薰。雖然這名身材魁梧的學長散發出一股連不良少年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魄力,但薰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這位同學是?」

「哦哦,他是劍道部的高野學長啦。說真的,我們有件事想拜託你幫忙……」

篠崎表現出彷彿莎士比亞四大悲劇的演員般誇張的演技,向薰說明劍道部面臨的困境。他一解釋完,薰立刻乾脆地回了一句:

「可以啊,今天放學後對吧?」

在附近座位上側耳傾聽這段對談的女學生們,竊竊私語地說著「深津同學說他要參加劍道比賽耶!」

「你可真是幫了個大忙啊,深津同學。」高野展現跟謝詞完全相反的粗獷語調。「就請你擔任大將吧,我們會在你前面擋下對方的所有攻勢。」

高野丟下這句話之後,隨即逕自轉身離開教室。他那太過無禮的態度,惹來薰非官方粉絲俱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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