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嘆息的肖像畫 虛擬魔法

「悠里。」

就在他上完課離開教室的時候,後面傳來了西蒙的聲音。

相對於選修法語的悠里,西蒙在這個時間都是去上德語課。剛剛從對面教室中走出來的西蒙,舉手向身邊的同學示意了一下,然後離開帶著遺憾表情的同學來到了悠里身邊。

「感覺怎麼樣?」

「沒事了,睡上一晚就完全好了。別說那個了,西蒙你從一大早起似乎就很忙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西蒙在吃早飯的時候被叫出去,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所以悠里不由得這麼詢問。

「沒什麼,只是來了客人。我之所以叫住你,也是因為這個。那麼,你午休的時候能抽得出時間嗎?」

悠里有些躊躇。雖然他想要儘快去尋找嬰兒,可是又不想隨便拒絕西蒙的邀請。

「如果時間不長的話……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其實我是拜託了某個人,從早上起對那幅畫進行了一點實驗。我想你大概會有興趣吧?」

「你說那幅畫?那幅畫?」

因為悠里垂下眉毛露出了好像吞下蟲子的表情,所以西蒙彷彿要掩飾笑意一樣伸手捂住了嘴角。

「沒錯,就是那幅畫。放置在辦公室的悠里所討厭的母親的肖像畫。」

面對做出肯定的西蒙,悠里哭笑不得地眨眨黑色的眼睛。

「你說你對那幅畫做了什麼?」

「只是一點實驗……」

悠里有的時候真的受不了西蒙的大膽。對於那幅畫動手腳,就好像在發火的獅子屁股上面扎針一樣。

「你不用擔心,我覺得沒事的。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的話,這個操作對於那幅畫像的人物絕對不是什麼壞事。」

西蒙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態度。悠里也沒能再說什麼,只能默默跟在西蒙的後面。

兩個人在學生會館的小賣部買了三明治作為午餐,暫時離開了教學樓。因為周二和周四附近的麵包店會運來剛出爐的麵包,所以中午的校園相當擁擠。在擠來擠去的人群中發現帕斯卡的身影后,悠里拜託他把自己另外買下的三明治轉交給羅賓。帕斯卡一瞬間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在露台上吃完三明治後,悠里和西蒙就走向了教學樓三樓的辦公室。

推開沉重的橡樹木料的房門,西蒙剛剛踏進一步就停止了動作。在他後面進來的悠里,也因為眼前的情景而啞然失聲。

「這可真是不得了。」

西蒙佩服地嘀咕著,邁步走進房屋中央。

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辦公室內和平時的樣子截然不同,可以說是亂成了一團。沙發被推到角落,桌子被移動到中央。周圍散布著布匹和瓶子的小山。儘管敞開了窗戶,房間中還是充斥著藥品的味道。

位於混亂中心的人物之一,聽到西蒙的聲音後回過頭來。這是一位年近三十歲的身材修長的男性。

另一個大概是四十多歲吧,身上穿的白衣滿是黑色的污點和畫具留下的痕迹,正在彎著腰全神貫注地忙於什麼工作。

年輕的男子看起來很有知識修養,細框眼鏡後面的眼神中包含著柔和的笑意。

「嗨,西蒙,你終於來了啊。這位是?」

將視線轉移到跟在西蒙後面的悠里身上,他如此詢問。

「他是我的朋友悠里.佛達姆。」

在進行了簡單的介紹後,他沖悠里說道:

「他是卡米修.達魯頓。別看他年輕,他可是美術史方面的專家。現在他隸屬於科托魯多的研究所。」

「嗨,悠里。我可以叫你悠里嗎?你直接叫我卡米修就好。因為手比較臟,所以無法和你握手,請多關照。這位是和我一樣在科托魯多工作的同事海斯夫特。在洗凈作業方面,他絕對是業界的頭把交椅。」

卡米修親切地用英語對悠里說道,但是他的英語中帶著某種法國的口音,悠里不由得一面回答一面交替打量他和西蒙。那種柔和的說話方式中,也存在著某種共同的東西。

「我的原籍也是法國哦。因為和貝魯傑家是世交,所以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

察覺到悠里的視線,卡米修進行說明。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算是貝魯傑家旁若無人的大少爺的要求,我也不會因為他的任性,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這種偏僻地方來修復畫像。」

「西蒙旁若無人?」

面對有些吃驚地反問的悠里,對方微微一笑。

「沒錯,旁若無人。或者該說是倨傲無禮吧?」

這個名叫卡米修,全身都洋溢著某種時尚幹練的感覺的男子,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柔和的笑容,但是口中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你是還沒有注意到吧?這傢伙就算口氣再溫柔體貼,仔細聽聽他所說出的話也全都是命令哦。讓我想想,上次就是這樣——」

「那麼,有什麼成果了嗎?」

面對毫不見外地馬上就和悠里打成一片的卡米修,西蒙哭笑不得地從旁邊插嘴。

「啊,這個啊。」

好像真的忘記了一樣,卡米修如此說道。

「西蒙,厲害哦。這個是真貨哦。是『Sleeper』!」

他轉過頭來,對海斯夫特說了幾句話。當海斯夫特點點頭支撐起身體後,卡米修伸出手,將散亂扔在桌上的布料和紙片都粗魯地掃到了地板上。

不久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東西,讓西蒙和悠里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那幅畫。不對,應該是那幅畫。

面對著搖籃的母親的肖像畫。

但是,畫給人的印象改變了。也許是畫像本身就產生了不少變化的關係吧?被畫出來的人物還維持著原樣,原本被一片暗綠色所覆蓋的背景,卻變為了陽光照耀下的明朗房間。

在母親前方的桌子上,優雅地擺放著若干小東西。也許是為了慶生吧?花束?蕾絲飾品,紀念徽章和鐘錶之類的東西都畫在了上面。結果就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和最初印象完全不同的華麗繪畫。

悠里突然對於這幅畫像產生了某種似曾相識感。

(這是怎麼回事呢?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而有穿透力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這裡是怎麼回事啊?不得了。」

這是總長艾里沃多進入房門後的第一聲感嘆。確實,房間的散亂狀態真的要用「不得了」來形容。因為艾里沃多雖然重視規矩,但是對於表面上的東西不是很拘泥,所以才僅僅是說了這麼一句而已。假如換成是格雷的話,這時候一定啰嗦個沒完了。

「貝魯傑,回頭的收拾就拜託你了。」

乾脆地說了一句就以軍人味十足的步伐走過來的艾里沃多,看到位於那裡的畫像後輕輕吹了聲口哨:

「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幅畫像?」

他手托著下巴,認認真真地凝視著畫像。

「到底是怎麼做才能變成這個樣子啊?」

艾里沃多提出了理所當然的疑問。對於一無所知的外行人來說,這個變化確實讓人驚異。

「今天早上我應該已經介紹過了,這位海斯夫特先生是修復繪畫的專家。他的工作就是修復畫像的褪色和傷痕,除此之外,也從事被稱為洗凈的工作。」

卡米修彷彿為了肯定西蒙的說明一樣張開雙手,而當事人海斯夫特只是好像在活動酸痛的肩膀一樣搖動身體。

「所謂的洗凈,主要是讓附著在繪畫上的污垢脫落下來。除此以外,有時候也是為了除去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施加在畫像上的添畫或是多層顏料。也就是讓畫像恢複原本的模樣。」

「添畫和多層顏料,還有這種事情嗎?」

聽到吃驚的悠里如此插嘴,西蒙優雅地舉起一隻手回應。

「悠里,一般來說,名畫並不是在它們誕生的那一瞬間就擁有了價值。而且即使在同一時代,對於價值的定義也不見得相同。」

看到悠里對於自己的話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西蒙舉出更加具體的例子進行說明。

「也就是說,比如這裡有一幅畫。有時候看著看著,就覺得它還缺少什麼,想要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也畫上去進行補充。而是不是這麼做就完全依靠個人的判斷。過去並不乏這樣的例子。比如在十七世紀的靜物畫家海達所描繪的精緻飯桌的背景上,又出現了怎麼看都是出自浪漫派之手的厚重天空。而按照購入者的希望進行清洗,恢複了原本的質樸色彩後,這幅畫一下子增值了數十倍。我想繪畫的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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