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九十九凝望明月的同時,也有一名少年,在新宿熙攘的人群中抬頭仰望。
是名俊美的少年。
有著烏黑的雙瞳,白皙的肌膚。
他身上穿的T恤和牛仔褲污穢不堪,咋看好比是個流浪漢或是離家出走的少年。
這名少年渾身籠罩著深深的焦躁。
他的雙頰凹陷,容貌憔悴。
然而,儘管渾身的臟污,好似會發出熏人的惡臭,外加憔悴的面容,但一樣難隱少年
的美貌。
倒不如說,更加凸顯出少年的俊美,恰似一片落入污泥中的鮮艷花瓣。
那是一種悵然之美。
川流不息的人潮,從少年身邊穿梭而過。
醉漢、情侶、男男女女、人群。紛紛從他身旁走過,好比是從寶石周邊繞過的玻璃碎屑。
有高樓的直線作鑲邊的夜空,不見繁星點點,只望見一輪明月。
他迷惘,同時也對迷惘感到困頓所以才會像是頭負傷的野獸,遙望著明月。
少年的體內,有著不尋常的黑暗力量在聲聲呼喚著,他一直與這股力量對抗。
眼下,他幾裕從自己的咽喉發出那充滿歡悅的狼嚎。
他渴望在這龍蛇雜處的城市一隅,對著夜空的明月縱情長嘯,猶如要吐進體內所有的毒素。
似乎這是為自己的焦躁打上休止符的唯一方法。
將體內的毒素散向天際,讓肉體無限凈化,這讓他感到如痴如醉
他想縱情在這樣的感覺之中。
少年仿徨躊躇。
他的名字大鳳吼。
2
久鬼麗一依舊在月光下插著花。
信樂燒的圓形水盤裡,插著雲仙杜鵑的小技,再以龍膽、地榆、女蘿、白菊作為陪襯。
從隔門敞開的正面庭院送入陣陣微風,帶著濕潤的夜氣。
可以從風中感受到秋天的氣息。
月光斜斜的瀉入屋內,榻榻米上鮮明地照著插花的陰影。
屋內並沒有電燈。
不時地傳來庭院里秋蟲的鳴唱。
屋內里瀰漫菊花淡淡的清香。
久鬼將剪刀放置一旁,正襟危坐,雙手放置腿上。
他凝視著剛插好花的水盆。
久鬼身穿著和服,和服穿在他身上,一點也不會感到嬌作。就連正襟危坐的模樣也顯得極其自然。
儘管他不似九十九那般,有一股穩若泰山的武士架勢,就有著高雅的氣質,風格獨具。
他的肉體飄散著一股男人香。
久鬼也具有不讓大鳳專美於前的美貌。
不過,大鳳給人的纖弱感,在久鬼的美貌當中卻找不出一絲一毫。
他察覺到背後有人。
「是由魅嗎?」久鬼如此說道,視線依然停留在水盆上。
「你不開燈嗎?」
背後響起了女子的聲音。
是由魅。她這句話,已回答了久鬼的問題。
「這樣才能清楚地看出花所給人的感覺。」久鬼回答道。
緊接著陷入片刻的沉默。
由魅站在酒鬼背後欣賞著這盆花。
「明天要前往東京喔。」由魅說道。
「我知道,。」久鬼以沉穩的語調回答。
「他回來吧。」
「你是指大鳳嗎?」
「沒錯。」
「我不知道。他在丹澤時,曾經拒絕過我的建議。」
「不過,你認為他總有一天會來,對吧?」
「沒錯,總有一天。」
久鬼如此說道,目光移向屋外。
在月光的照拂下,庭院就像蔚藍的大海一樣遼闊。
3
在遙遠的台灣,有一頭野獸,也正沐浴在同樣的月光下,在山林中狂奔。
這頭掙脫枷鎖的野獸,正在鼓動渾身的肌肉,全力賓士。
他一面飛奔,一面咆哮。
朝著倚天而立的壯闊的山陵咆吼。
那是歡悅已極的長嘯。
如同是在湧上心頭的狂喜下,喜不自禁得手舞足蹈一般。
暌違了十多年,巫炎終於再度重獲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