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替身伯爵的誓約 第六章 重新開始

位於大陸南部的西亞蘭公國即將迎接春天的到訪。

窗外的景色從寂寥的枯葉漸漸轉為新芽的綠葉,冰冷的寒風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人們的裝扮也慢慢轉為華麗輕盈。

氣氛變得明亮並不單單只是因為那樣,還有長年亡命國外的王太子回國,以高壓政策統治的假大公遭到逮捕,為宮廷帶來了新秩序。

然而那樣的熱鬧並沒有延伸到住在宮殿最深處的迎賓館的蜜芮兒這邊。

「……喂,為什麼我得打扮成這樣?」

當天夜裡,被按坐在化妝台前的蜜芮兒已經多次提出相同的問題。

夜幕早已低垂,晚餐也用了,接下來只等著睡覺而已。可是沐浴完回來的蜜芮兒卻突然被拉到佛瑞德的房間。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結果卻被要求換衣服、整理頭髮,甚至還開始幫她化妝。無論她問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因為今天要慶祝啊。」

「所以我問慶祝什麼啊?有祭典嗎?」

講起今天跟平常不同之處就是一早有放煙火,再來就是隔著湖泊看得到的大城館一帶異常熱鬧。對了,還有父親愛德亞德也是今天一早就不見人影。

「喂,打扮成這樣究竟有什麼意義?」蜜芮兒訝異地追問。

淡粉紅色的裙子部分有許多小花點綴,處處可見的皺褶綁著紫羅蘭色蝴蝶結。穿著很春天的洋裝,蜜芮兒覺得自己很有女孩子樣,也因此對自己為何要如此盛裝打扮感到很不解。

「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也沒事做,空閑得很,偶爾打扮打扮也很好玩啊。」

「是……是這樣沒錯啦……」

蜜芮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眺望著鏡里正在被化妝的自己,輕聲嘆息。

自從婚禮那天后,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蜜芮兒被安排住在寧靜的迎賓館,跟兄長及父親三人在這裡享受天倫之樂。好不容易能再跟蜜芮兒見面,他們兩個天天圍著蜜芮兒,蜜芮兒雖然覺得很煩,每天倒也過得熱鬧,充滿歡笑。

只有一件事讓她掛心,那就是自從那天后,李察一次也沒有跟她聯絡,不僅沒來見她,甚至沒有派遣使者來看她,連信都沒有。她了解李察一定是忙於事後處理,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心裡也愈來愈不安。

(我是不是被忘記了?我還能留在這裡嗎?)

每次她想問起李察,父親跟兄長都會突然改變話題,傭人們似乎也不了解詳細情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寫信給他。

「好了,這樣可以了。你看,很可愛吧?」似乎沒有察覺妹妹的悶悶不樂,佛瑞德發出俏皮的聲音朝著鏡子里的可人兒燦笑。

蜜芮兒一點興趣也沒有,輕聲地說:

「有嗎?一點也不可愛。」

「又說這種話,你在鬧什麼脾氣?嘟著一張嘴。」

「……」

「啊—費心幫你裝扮,我都熱起來了,我們去那邊吧。」佛瑞德似乎很開心地擦拭額頭,然後牽起蜜芮兒的手。

蜜芮兒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被帶出房間。

途中她發現從容廳通往父親房間的小房間里插了許許多多的花。在初春的這個季節里要收集那麼多花應該得要費很大的工夫,那麼為何會放在那麼不起眼的地方呢?

「那麼多花怎麼回事?」

「思,對啊,啊,這邊這邊。」

對於蜜芮兒的疑問四兩撥千金,佛瑞德打開通往陽台的門。今晚的月光皎潔,即使沒有其他燈光也充分照亮著四周。迎著湖面吹拂過來的涼風,他們靠著欄杆眺望對岸的夜景。

「今天真的好熱鬧,能辦活動表示稍微穩定下來了嗎?」

「關於惡人們的處置嗎?大公跟與他狼狽為奸的心腹們都被捕了,只剩狂信派下落不明還在追查中。」

過去擁戴大公的狂信派——追隨他的一部分佔卜師改變態度,拋下他逃亡了。聽說向他們密告王太子回國之事,鼓吹他們逃亡的人是華特伯爵。今後他們會再設圈套陷害李察嗎?

「假大公原本打算利用狂信派,結果卻反而被利用,對嗎?」

「是啊,他雖然也算聰明,也有令人畏懼的一面,不過看他的本性,應該沒辦法獨自策畫八年前的那起政變,他的背後一定有人灌他迷湯,操控他。說到底,只有愛作夢的小角色才會有想要稱霸大陸的念頭,只不過他剛好有那個行動力,比較棘手而已。」

「……」

奧斯瓦爾德陷害李察,殺害那麼多人,讓那麼多人痛苦,只為了自己的野心企圖引起更多的災難。佛瑞德說得沒錯,他是一個聰明,同時對黑暗面也頗有了解的可怕男子。讓李察八年來持

續憎恨的他,的確有殘暴與冷酷的一面。

可是,自從他在大聖堂跟李察對峙、敗北後,以前感覺聳立在眼前的高牆帶來的壓迫戚就消

失了,大概是李察的氣魄與周遭人的強烈信念,扯掉了他那張虛偽的假面具吧。獨裁者無法成為

一國之主,他的器量不過爾爾。

(假大公為了稱霸大陸的準備跟李察背負的信念,重量不同嘛,為了自己的私慾而行動的人

不可能戰勝一直以來都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努力的人……)

然而因為奧斯瓦爾德殘暴的行為而失去的人與東西也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再也無法挽回。

想到這裡,蜜芮兒就無法像兄長那樣輕易地收拾起心情。

「……華特伯爵也被捕了嗎?」

「像他那樣的人沒把他抓起來可就麻煩了,雖然他應該好一陣子無法振作起來。」佛瑞德誇

張地嚷嚷,彷佛很受不了的樣子。

蜜芮兒知道,佛瑞德就是有那樣的想法,所以才捏碎「莎拉靈魂」,也許那對伯爵而言是很

殘酷的報復,可是只要那個東西還存在著,他就有可能重蹈覆轍,佛瑞德不可能放任那樣的可能

性存在。

「那個時候……你真的想殺伯爵嗎?」

「當然,因為他也是真的想殺你啊,別說是我,任誰感受到他的殺氣都會那麼做。」

佛瑞德乾乾脆地回答,接著思忖片刻後繼續說:

「李察沒那麼做並不是包庇伯爵,那傢伙讓你遇到那麼可怕的事,李察不會對他繼續留情。

只是李察的立場並不能流於私人感情,他必須留下伯爵一條命去調查他究竟知道多少大公的背景,他是比我冷靜一點。」

思。蜜芮兒點頭。李察甚至在跟宿敵的大公對峙時都沒有失去冷靜,所以這一部分的情況她能體諒。

「你覺得伯爵憎恨艾沙爾伯特殿下嗎?雖然他本人否認。」怎麼也無法說出李察的名字,沒辦法她只好用別的名字來問。

伯爵的原動力究竟是什麼呢?對李察的報復心?還是過於寵愛妹妹的感情?抑或是另外的什麼呢?無論是什麼他都沖得太過盲目,不管原因為何,他的確造成了李察的困擾——

「是什麼呢……因為有一顆忠誠之心,所以誓言效忠應該不是全然謊言,只不過在那之下應該有他無法捨棄的野心,因為依賴曾經夢想過的榮譽,所以才會做那些事。而另一方面,他應該也想要讓李察痛苦吧。無論真相為何,他認為李察殺了他妹妹,但他又無法單純地憎恨李察,才會那麼偏激吧。」

「他深愛莎拉,所以莎拉之死才導致他偏激嗎?」

「不,我覺得他原本就偏執吧。伯爵愛的是擁有名譽的地位、美麗又帶著完美知性的妹妹,以及聰明、健康又崇拜自己的王太子。只要稍微偏離自己的理想,愛就會變為憎恨,我想他應該只是把他們當成人偶來愛而已吧。這個人太偏執,超乎我能理解的範圍。」

「可是……就算變得憎恨,一般人會想出像這次這樣的事情嗎?他想讓莎拉死而復生,不是因為他想見她嗎?」

「如果是我,萬一最愛的妹妹不幸在花樣年華就被上天召回去,我會讓她靜靜地沉睡,絕不會為了把她嫁給她不喜歡的男人,或是為了自己想再見她,而企圖讓她還陽。」

佛瑞德面露嚴肅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平常的他總是隨意使喚自己妹妹,或是老愛表示自己的感情到令蜜芮兒厭煩的程度,可是卻毫不遲疑地說出這段話。就是這個時候讓蜜芮兒戚覺到雖然他整天弔兒郎當的,但是本性並非如此。

「不過君主的妃子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當,想把她從死後的世界召喚回來,讓她擁有那樣的名譽,這份心意也許對伯爵而言是很純粹的感情。雖然我覺得太過偏執,然而事實的真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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