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叩、叩、叩。
帶著節奏的腳步聲傳進耳里。
那是黑色的高跟鞋,與苗條修長的雙腿。
即使穿著正式套裝,黑框眼鏡後的瞳孔依舊殘留著稚嫩。
放下來大概及肩的頭髮,在頭的左右兩邊紮成麻花辮。
那是即使外表有個大人樣,卻又還帶著少女味道的微妙年紀。
稍微挺直腰桿後,給人的印象是能夠清爽俐落地管教班級的班長。話雖如此,她本人其實只是試圖做出精明冷靜的表情。
有節奏感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了。
走廊一角站著一名男子。
他背上披著粉紅色的羊毛衫,兩隻袖子在胸口處打了結。
蓬鬆的頭髮梳成三七分頭,臉上戴著Teardrop框架的太陽眼鏡。
黃色的襯衫底部扎進咖啡色的長褲里。
雖然穿著熟牛皮製的靴子,但腳丫子卻光溜溜的沒穿襪子。
那個男人,簡直就像是從八○年代後半到九○年代開頭所流行的趨勢劇里跑出來的人。
女子伸手調整鏡架盯著男人。
趨勢劇的男主角手支在下巴,接著笑了一聲。
連那絲毫不帶矯揉造作的地方,也像極了戲劇裡頭的模樣。
在這短暫的片刻,眼鏡女和男子以認真的表情互相看著對方。
然後,先開口的人是女子。
「喲~早啊!田中,FONGTIMENOSEE!最近過得可好?」
女子的話調突然上升,直到剛剛還在的冷靜氣息為之一變。
女子發出傻笑,動作誇張地接近男子。
男子對於女子的態度無動於衷,沉默不語。
女子迅速移至男子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上次很歹勢啦,真的是因為行程滿檔,排不出時間咩~」
男子無視女子的話,緩緩拂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幹嘛?田中,你生氣啦?歹勢、歹勢。下次我在木本六(注1)請你吃SUSI。要的話,待會就去怎樣?要不要我叫小黃?」
女子的笑容開始一點一點地僵硬,嘴角也在抽搐。
男子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女性。
「不然,叫公司里的香織也一起來吧?怎樣怎樣~你喜歡香織對吧?」
女子重新振作起來,再度勉強提高語調。
「香織是打從心底仰慕田中大牌你喲!還曾在事務所裡頭大喊:『日中的歌唱節目最棒了!』喂,怎麼樣?要不要再跟香織出去一次呢?」
注1:日本演藝圈的行話多把名詞反過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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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陣子的沉默中,女子仍繼續發出做作的笑聲。
「好!辛苦了!」
趨勢劇男主角的表情瞬間瓦解。
持續乾笑、全身僵硬的女子,聽到那句話後表情才緩和下來。
「非常感謝。」
女子邊說邊鞠躬。
男子輕拍她的肩膀,右手食指指著背後的門扉。
「是。」
女子有點緊張地點頭。
門上貼著寫有「面試會場」的紙張。
男子對女子點個頭,接著背對她打開門。
「打擾了。」
被男子催促後,踏進室內的女性恭敬地低下頭。
房裡有張摺疊式的長桌。一名中年男子手肘支在桌上,雙手交握在臉頰前。
長桌的一端放著一台八吋的監視器熒幕,熒幕上映照出空蕩蕩的走廊。
直到方才還在表演的眼鏡女,和似乎從趨勢劇中跑出來的男主角,兩人間的互動在這個房裡都能一日瞭然,亦即能從面試會場監視走廊。
中年男子以銳利的目光瞪著進入房間的女子,而且是一直盯著不放。
「嗚……」
女子不自覺地往後退。
臉上露出「糟糕」的表情後,眼鏡女連忙端正姿勢。
「你是十七號的秋月律子小姐,對吧?」
中年男子對著眼前的眼鏡女——也就是秋月律子出聲問道。
「是的,請多多指教。」
律子再度對著中年男子深深一鞠躬,推回下滑的眼鏡。
中年男子默默地點頭,開始看著手邊的資料。
律子的表情複雜,交雜著期待與不安,等待眼前的面試官開口說出下一句話。
啪當。
律子的背後響起關門聲。
趨勢劇的男主角走進這間房裡,關上房門,然後坐在放在角落的摺疊椅上。
「我直接告訴你結果吧。」
面試官在趨勢劇男主角坐上椅子的同時跟著說道。
律子下意識地吞咽口水,一臉緊張地等待面試官開口。
面試官的表情就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不馬上發表答案的機智問答節目主持人,只是一直盯著律子。
律子的腦袋裡不斷響起低音階的連串擊鼓聲。
——我那麼努力練習,沒問題的!
律子內心如此祈禱。
終於……
「很!可惜!」
面試官又用機智問答節目主持人的口氣說道。
「嘿?」
律子發出愚蠢的聲音。
雙腿無力,感覺就要當場跌坐在地。
可是,天生的不服輸個性使得律子穩穩站住,並向面試官抗議。
「請、請等一下!再怎麼樣這也太過直接了吧?如果我有什麼錯誤疏失,可以告訴我讓我有改進的機會嗎?」
「不,完全沒有錯誤之類的東西喲,但一般人只要思考一下就會懂了吧?」
面試官噗哧地笑出聲來,房間角落的趨勢劇男主角也呵呵笑著。
「咕……」
律子咬牙切齒。
她完全無法理解,只覺得對方很蠻橫。
「我完全沒想到,在這個演藝圈理解度測驗中,會有人真的照本宣科地遵照我們送去的測驗簡介來演呢。」
面試官想起律子和趨勢劇男主角的互動,不禁拍手大笑。
「怎、怎麼會……」
律子最後還是跪坐在地上了。
「其實,這項測驗就是為了把像你這種會錯意的女孩淘汰啊。對演藝界有著誤解的人,怎麼能擔任藝人的經紀人呢?」
面試官賊笑道。
「哪有這樣……我、我看了寄來的測驗簡介後也覺得怪怪的啊!可是……」
儘管如此,因為那是測驗簡介,所以律子還是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背下要如何和剛剛那名趨勢劇里才有的男主角互動。
不只如此,律子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融入劇情,還到錄影帶出租店去租借大量跟演藝界相關的電影和電視劇,甚至研究起演藝界的專門用語。
「說起來根本就沒有那種藝人吧?那種藝人只存在於電影和戲劇當中。注意到這點並且能以自己的風格做出對應就算合格,這就是我們的計畫。」
「哈、哈哈哈哈,原、原來如此啊,根本沒那種人喔……」
律子邊苦笑邊站起來。
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
這裡是旗下擁有許多有名偶像的知名藝人經紀公司「西園寺Pro」。
對夢想成為經紀人的律子來說,「西園寺Pro」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務所。但是,這過分到極點的態度,把律子對「西園寺Pro」的憧憬給打飛到宇宙的盡頭了。
「只要冷靜想想就會覺得很奇怪吧?」
趨勢劇男主角接近律子。
「喂、喂,田中。沒必要講得這麼過分,這女孩已經充分了解……」
正當面試官收斂笑容這麼說的瞬間—
喀嚓。
門打開了。
「喲—喲!村上還有田中,LONGTIMENOSEE!」
一個臃腫肥胖的男人帶著金髮女性走進房內。
頓時,室內所有人都凍結住。
「唉呀,在忙啊?歹勢、歹勢。」
胖男人舉起一隻手道歉,面試官則慌慌張張地開口。
「這、這不是河野院先生嗎?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面試官走到胖男面前,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