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早晨。一兔一睜開眼睛,就立刻四下張望尋找秀蓮的身影。床上只躺著志甫一個人,睡成大字型還流口水,真是有夠不雅觀的,但一兔還是替志甫重新蓋好被子。
逡巡了一圈,發現秀蓮就站在窗邊。她正透過窗帘縫隙眺望狹小的庭院,「小麻雀真可愛啊,真可愛啊小麻雀……」嘴裡念念有詞。今天秀蓮也是電波全開接收著外界的訊息呢。
志甫也醒了。早餐就靠牛奶和玉米片簡單打發。
時間雖然還早,但還是先到學校去吧——正準備出門時,志甫突然說:「老是讓秀蓮穿一樣的衣服也太可憐了,可以讓她穿我的衣服嗎?」
「妳們的尺寸合嗎?」
「之前穿的應該可以吧。」
「那就帶她去換吧。」
得到一兔的允諾後,志甫立刻拉著秀蓮的手跑進另一個房間。乖乖任志甫擺布的秀蓮簡直就像個「娃娃」一樣嘛。在她們換衣服的空檔,無事可做的一兔只好打開電視看看晨間新聞。過了一會兒,志甫發出「當~啷~」的叫聲,拉著秀蓮回到客廳。一看到在志甫的裝扮下秀蓮所換上的服裝,一兔差點沒摔倒。
「妳這傢伙,是想挑戰惹我生氣的世界紀錄嗎!」
秀蓮居然被換上了女僕裝。而且還不是正常的女僕裝,是那種裙子超短的下流款式。面無表情的秀蓮或許並不覺得羞恥難為情,但問題不在這裡。最重要的是,連志甫也換上尺寸較大的相同款式才教人頭痛!
「第一點,現在還裝什麼女僕啊,未免太老派了吧!」
「哈喵——!」
「而且妳為什麼會有這種衣服啊!」
「啊,這是為了練習怎麼當偶像嘛……」
「就算妳穿成那樣,也不可能成為正經偶像啦!況且穿著女僕裝根本沒辦法走在街上吧,再去給我重換一次!」
「嗚嗚嗚……人家覺得這樣穿很不錯啊。」
志甫好像還不肯死心,身體扭啊扭的就忽然跳起舞來。看到她的模樣,連秀蓮也有樣學樣跟著舞動起來。她們跳的舞不屬於任何派系,看起來怪透了。搖啊搖、晃啊晃。
「……妳們在做什麼?」
「『志甫在跳好奇怪的舞。』」
「唉……」
「一兔,魔法點數變少的話,你的判斷力不會跟著下降嗎?」
「才不會。」
一兔和志甫提高警覺注意周圍的狀況,護衛著秀蓮上學去了。結果還是讓秀蓮換上制服,這是最好的選擇。在明知道隨時會有敵人發動攻擊的狀況下走在大街上,一兔怎麼也無法抑制心中的緊張不安。
三人一進入校門,便直接走向電影社辦。
電影社辦里,勇樹、尾褄和睦美都已經先到了。
「昨天真是一場災難啊。」
尾褄率先開口。
「只差一點,我和秀蓮就要被一起殺掉了。」
「『被殺掉』……這是怎麼回事?」
勇樹一臉不敢置信地喃喃出聲。
「……看來,敵人可不是好對付的傢伙。」
睦美雙手環胸,一臉若有所思。
「我想——」一兔淡淡開口。「就算當場投降,他們應該還是會殺了我吧。」
「——真是群棘手的傢伙啊。」
尾褄撩起略長的頭髮。看著他的模樣,一兔不禁有些詫異。
——怎麼回事?感覺上,尾褄過去似乎也曾和「棘手的」敵人交戰過。電影社裡緩緩流動的空氣,正傳遞著這樣的訊息。
「……我們也該採取備戰狀態了吧?」睦美提議。「照一兔的說法,敵方似乎是想消滅所有跟秀蓮扯上關係的人。既然這樣,我們也只能開戰了,沒有報警果然是正確的,因為警察根本無法制止帕拉貝倫——我有個提議,從今天開始大家都先別回家如何?」
聽完睦美的說法,社辦里的時間有一瞬間完全靜止了。
「……妳是認真的嗎?」勇樹問。
「沒錯。要是各自行動的話,很可能會被他們各個擊破啊。」
「我也贊成睦美的意見……」
尾褄苦笑地附和。
「集中戰力可是基本中的基本,孫子和克勞塞維茲(註:克勞塞維茲,兵學大師,著有戰爭淪。)也都說過同樣的話呢。」
「這麼說也沒錯,我懂你的意思。」
一兔表示同意。
「可是不回家的話,是要睡在學校里嗎?這種事……應該不太可能吧?」
「管他可不可能,想辦法把不可能化為可能就對了嘛!」睦美大叫。
「所以說!」
尾褄「啪!」的一聲敲響了手指。
「只要有大人幫忙,就會輕鬆很多了。像是老師之類的……」
2
「請問……這個孩子是誰啊?」
菜鳥教師•宮田彩夏正露出滿臉疑惑。
尾褄和一兔帶著秀蓮來找電影社的顧問老師。宮田接替了永山的位置,教的是日本史與世界史,平常總是待在歷史準備室里。
「她是我鄉下親戚的孩子,名字叫秀蓮。」
尾褄裝出一臉沉痛,隨口編出謊言。
「咦,啊……這樣啊。」
「老師……」
尾褄的音調透露出過去從不曾聽過的深沉悲慟。
一兔之所以跟來,是擔心會有意外狀況,同時也想見識尾褄的交涉手段。
「老師,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全都是關於這個少女可憐又不幸的人生。」
語氣中夾帶了一絲威脅,尾褄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是、是的……!」
「我想想,該從哪裡開始說明才好呢……」
尾褄的態度透露出「其實我自己也還很混亂」的訊息。真是有夠會演戲的,一兔在心裡偷偷想著。宮田自然是被尾褄的一言一行牽著鼻子走了。
「這個少女……秀蓮她遭到父母的虐待。」
「虐待……!」
宮田不禁瞠大了雙眼。
「秀蓮,讓老師看看妳身上的傷。」
「好。」
秀蓮捲起衣袖,露出一塊青紫色的撞傷痕迹。宮田忍不住發出「唔!」的抽氣聲。那是在和自稱「灰色領域」的神秘對手交戰時,不小心受的傷,跟虐待根本八竿子扯不上關係,但宮田當然不會知道這件事。一兔不免有些自我厭惡,秀蓮會受傷都怪自己力量不足,無法保護她,所以看到秀蓮身上的傷痕時,心情也跟著低落不少。
「那、那要找警察……」
「不能找警察。我之前也曾經通報過警察和兒童福利機構,可是秀蓮的家庭環境有點複雜,所以那些單位都不肯伸出援手……」
「家庭環境?」
「秀蓮的父親是地方的名紳,也有個妻子。不過秀蓮卻不是那個妻子所生,而是個來日本賺錢的菲律賓女子,她是個情婦……在立場上站不住腳啊。」
尾褄深深注視著宮田彩夏。
「我也知道向剛上任不久的老師拜託這種事實在很沒常識……」
尾褄的眼眶裡不知何時已經浮現一層淚霧。
他當然不會哭,只是任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時候還要搭配時粗時淺的絕妙呼吸。就連知道詳情的一兔都差點忍不住相信尾褄的胡縐謊言了,而宮田更是早就被尾褄閃閃動人的眼瞳給攝去了魂魄。
「……不過,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請妳幫幫我們。秀蓮的生母正在想辦法籌措回故鄉的旅費,只要等她媽媽來接她的這段時間就可以了。我希望……能不能非公開地讓秀蓮在這個學校里受到保護呢……?」
「咦,這個……」宮田露出可憐兮兮的無措模樣。「總而言之,還是得先向校長報備一下……」
「如果這麼做的話,秀蓮一定會被帶回去,受到那個暴力父親更殘忍的虐待!」
說到這裡,尾褄突然砰咚一聲跪了下來。
如此美形的跪地哀求真像幅畫般賞心悅目,同時也極具破壞力——一兔打從心底對尾褄的做法感到佩服。而且他的犧牲並沒有白費,一兔也跟著跪了下來。啊啊,這個男人如果跑去當牛郎的話,肯定會大賺不少黑心錢吧~~一兔偷偷想像著。
「啊,你們兩個快點把頭抬起來!我知道了啦!」
看來宮田彩夏也有了覺悟。
「那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3
北條教授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廳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