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外神雅人作息如常,並無異狀。
傍晚時分正下著雨,雅人買了東西後正要回家。
就在他撐著傘走在路上的時候,吉兒按時報平安的電話打來了。
「嗯,我很好,沒事……什麼?效果還沒出來,所以想待久一點?嗯,當然可以啊!今天周六,明天晚上回來剛剛好,來得及上學。啊?什麼?托托也在那裡?」
雅人微微露出苦笑。
「嗯,好好相處吧!好,知道了。那麼……」
雅人以柔和的語調對手機說道:
「晚安啰,吉兒。」
『雅人~!』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甜得叫人幾乎要融化。
『我好想趕快看到你喔!真的好想好想!不過我得繼續在這裡待一下,努力讓胸部長大!啊!喂!托托,不準接電話!不說話講什麼電話啊!』
另一端似乎開始騷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後——
『那,就這樣啰!雅人晚安!』
接著吉兒就掛了電話。雅人微微一笑,也切斷了通話。掛掉電話後,雅人突然覺得周圍變得好安靜,打在雨傘上的雨聲變得好清楚。看看四周,穿梭於林木間的羊腸小徑、暗沉的灰色天空,以及即將夏天、卻依舊冰冷的空氣。
雅人忽然覺得身旁那種熱鬧的氣氛似乎已經消失很久了。全是因為最近這幾天活潑又愛講話的吉兒不在身邊。
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習慣了吉兒存在的世界。
那一天之前——在吉兒出現之前,雅人一直認為孤獨一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現在只是吉兒不在旁邊而已,就讓雅人覺得感受特彆強烈。
只是如此而已,卻能讓眼前的景色都突然變了調,看起來那麼感傷。
『原來……我是這麼依賴吉兒……』
雅人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些吃驚,也體會到另一種平靜的滿足。
吉兒並沒有使用任何特殊的法術,但現在的生活確實獲得了很大的改善。等她回來後,這個家就是他和吉兒的城堡。
塞滿漂亮傢具、小而美的舒適木屋。
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雅人覺得十分奇妙,輕輕笑了起來。
「是啊,真的是這樣!」
吉兒是福神,千真萬確的福神。
對現在的雅人而言,吉兒已經像妹妹一樣了。
至於吉兒,也對雅人十分照顧。就連今天在旅行途中也打電話來,那麼擔心自己。
我一個人不會有事的啦,還這麼擔心,真是的!
就在雅人一邊想著吉兒一邊踏在泥濘的小路時——
「!」
一股涼意突然貫穿他的身體。
來了!
大事不妙,雅人心想。
雅人慌張地環顧四周。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不妙,但他記得這種感覺。
那就是——
「嗚!」
厄運接二連三、排山倒海而來的感覺!
喵~
草叢中接連冒出不知從哪來的無數只黑貓,列隊走過雅人面前。
雅人一愣,其中一隻貓忽然轉過頭來,歪嘴笑了。
其實那隻貓並沒有笑,但雅人就是這麼覺得。不妙!真的不妙!雅人全身警戒,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
嘎~嘎~!
一群又是不知道從哪來的烏鴉軍團滿滿地佔據在樹上,開始大唱詭異的和聲歌曲。而且還非常周到地不停拍打翅膀,努力營造不祥的氣氛。
雅人的額頭流下一條冷汗。
就在這一瞬間——
「嗚喔!」
一陣強風吹來,雅人的雨傘差點被吹跑。
雅人迅速轉換角度,用身體擋在強風和雨傘中間,防止雨傘被吹跑。
除了本來就很倒霉外,不知道為什麼雅人每個月總會遇上兩、三次雪上加霜的大麻煩。
最近或許是因為福神吉兒的關係,這樣的狀況似乎沒那麼嚴重。但今天剛好吉兒不在,厄運就來了。
不,或者也可以說,因為吉兒不在,才會產生這樣的結果。
然後——
「嗚喔!喔喔喔!」
腳上鞋帶無緣無故地一排排斷裂,雅人向前跌了好幾步。通常遇到這種狀況,雅人鐵定會跌個狗吃屎、弄得全身濕答答,加上現在路上一片泥濘,絕對免不了一堆泥巴加料。
不過,今天的雅人——
「咕!哈!」
快要撲倒的時候,雅人即時恢複平衡,站穩了腳步。
接著,又出現了新麻煩。
「嗚喔!」
雅人手上提的塑膠購物袋突然從中間裂開來。再強調一次,通常遇到這種狀況,雅人絕對是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任由裡頭裝的罐頭、豬肉和青菜全數掉在地上,沾滿爛泥巴。
但是——
「喝!哈!」
雅人做出了超乎常人的反應。
他朝天丟出雨傘,在雨傘仍浮在空中的極短時間內,如拋球雜耍般一一接住袋中物並抱在懷裡。連一根茄子和一包面紙都沒放過,沒有任何東西掉到地上。
接著,雅人漂亮地以下巴和肩膀夾住飄下來的雨傘,身手矯捷宛如街頭藝人。更厲害的是還能蠕動身體,讓雨傘的握柄回到其中一隻手上。
「呼、嘿!哈!」
雅人用力喘了幾口氣。
「哈、哈哈哈!」
雅人不禁得意地笑了。是啊,他就是這樣告訴吉兒的,自己一個人不會有事的。所以……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雅人突然一陣狂叫。他並沒有壞掉,只是對著在距離稍遠處觀賞自己的大群貓咪發出恐嚇的聲音而已。不過這群象徵不吉祥的黑貓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退縮。
『呿,真沒意思……』
像是這樣。
『什麼嘛,害我們這麼期待。』
或是如此。黑貓群露出像人類一樣無趣的表情後一鬨而散,紛紛離去。接著,雅人又有了下一步動作。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他張大嘴巴,朝那群烏鴉大聲叫囂。而烏鴉們也——
『怎麼搞的,嘖~根本沒跌倒嘛!』
『無聊,不好玩!』
烏鴉大軍也像人類一樣碎碎念了一陣子後,便各自飛走了。雨中只剩下撐著傘的雅人。
「贊啦!」
雅人不禁用全身的喜悅叫了出來。是啊,幹得好!總算是成功驅逐這些不吉祥的預兆,硬是把災難壓了下來。
這是雅人頭一回有這種經驗。
從今天到明天,也許還是一樣厄運連連。
不過,有今天這次就夠了,雅人覺得十分地滿足驕傲。
我可以的!
沒問題,我辦得到!這些倒霉事,就用我超強的運動神經、智慧和毅力來化解吧。就在雅人下定決心、向前跨出嶄新的一步時——
「嗨!」
一名撐著黑傘、穿著全黑如喪服的西裝男人出現在雅人面前。
「你好啊,外神雅人。」
說完,這名男子露出微笑。男子手上不知為何抱著一把漆黑玫瑰花束。突然,雅人想起來了。
冷汗、寒意——
以及最深度的恐懼。
完了!
一定要想辦法逃開這傢伙。
只有這件倒霉事沒辦法,不是光靠反射神經和智慧就能躲過的。
我還不想死。
我要活下去——雅人真的這麼覺得。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面對二之宮速彥的邀請,雅人只能全身顫抖、點頭答應。這已經不是黑貓和烏鴉的等級了。
無敵倒霉的預兆,降臨於此。
由於二之宮速彥說想參觀住處,所以雅人就把他帶回家了——應該說,雅人只能乖乖照辦而已。以雅人的狀況來說,在看到二之宮速彥的那一瞬間,第一反應應該要發出慘叫、丟下一切,然後抱著兩、三年都不回來的打算(只要能在路上和吉兒會合就好了),展開逃亡生活才對。
這樣的想法是對的。
不論是皮膚的感覺或是全身的細胞,都一一告訴了雅人答案。二之宮速彥這次會過來,一定是為了問清楚二之宮良子曾經在雅人家住過一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