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8章 不服,來戰

事實上……

許多人都覺得奇怪。

皇帝只有太子這麼一個兒子,因而倚重太子也是理所當然。

偏偏在這事上,陛下明顯對太子的意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就有些別有用心了。

劉健也察覺到了些什麼,於是道:「陛下,齊國公所言,不是沒有道理。而播州楊氏上這樣的奏疏,也是荒唐,可是……老臣以為,只是因為一道奏疏,便進行申飭,甚至還生出大動干戈的念頭,這並非是國家之福,何況江南士紳損失慘重,天下如楊氏這樣的士紳人家,為之戚戚然,也是理所應當。現在朝廷對江南的士紳用了重典,那麼接下來,就不能一味的強硬了,而是需進行一些安撫,只有柔中帶剛,剿撫並用,方才是最折中的辦法。」

劉健畢竟是數朝老臣。

他的一席話,還是很中肯的。

一味的打壓,會讓人到了絕路,就怕適得其反,逼的人選擇玉石俱焚,對付他們,就如釣魚一般,該松的時候要松,該緊的時候要緊。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頓了一下,才道:「那麼依卿之言,就這麼算了?」

「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不引起議論,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麼何不如……」

這時候,有人站了出來,眾人看去,卻是內閣大學士謝遷。

謝遷繼續道:「那麼何不如,廷議討論,孰是孰非,一辯自明。」

此言一出,便連劉健都不禁感到驚訝,他回頭錯愕的看了謝遷一眼。

謝遷此舉,不是提油救火嗎?

弘治皇帝也不禁愕然,他看著謝遷,沉默了。

本來此事,就是有人認為對江南的士紳,甚是不公。

那些江南的士紳們,定是滿肚子的冤屈,至於遷徙的過程之中,多少人妻離子散,就更不必說了。

朝廷既然已經決意執行,都到了這個份上,先是播州楊氏突然上奏,此後又聽說過湖廣等地有許多的非議,此事,按照太子的意思,是要將這些事統統壓下,對於某些不識趣的人進行懲罰。

可現在好了,內閣大學士,居然要求廷議公開討論。

弘治皇帝整個人變得忌諱起來,他的確感到為難了。

謝遷乃是老臣,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江南士紳之策,乃是弘治皇帝在江南時決定的,乾脆利落,也沒有和內閣商議,謝遷的態度……他沒有放在心上。

可誰想到……

弘治皇帝隨即慢悠悠的道:「謝卿家也是江南人,對嗎?」

謝遷臉色很不好,卻是立馬拜下道:「陛下,臣乃浙江紹興府餘姚人。」

弘治皇帝道:「卿的族人,也去了呂宋?」

謝遷搖頭:「臣的族人,去了一些,還有一些,為了留在老家,將土地統統賤價兜售了。」

弘治皇帝道:「這麼說來,卿家對此,很是不喜?」

謝遷深吸一口氣,叩首:「臣萬死,臣……若說不喜,也不應該,老臣歷經數朝,蒙陛下厚愛,得已位列宰輔,自是深知我大明的土地兼并之害,已到了若不去解決,就刻不容緩的地步。因此,西山錢莊免租,乃是善政,對於這一點,絕對沒有任何的爭議,臣在內閣,為了解決西山錢莊免租引發的問題,也是殫精竭慮,這一點,劉公和李公是看得見的,請陛下明鑒。」

弘治皇帝臉色才稍稍的好看了一些,隨即他道:「那麼……卿似乎是有怨氣?」

「有!」謝遷居然老實的點頭應了。

其實這一點……也是謝遷能夠得到弘治皇帝信任的原因。

他高興,自然也就高興,不高興,也就不高興。

光明磊落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而對於弘治皇帝而言,每一個人的想法不同,這都可以理解,只要你不要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即可。

弘治皇帝很有耐心的道:「那麼,卿有何怨氣?」

謝遷正色道:「陛下,錢莊免租,無可厚非,為了有更多的免租土地,而遷徙士紳,臣也沒有異議,可是在這個過程中,過於粗暴了,陛下是佃農的父親,可也是士紳們的君父啊,那呂宋是何等地方,相隔數千里,朝廷說送走就送走,這麼多的人到了海外,無依無靠,置身於土人之中,朝不保夕,這豈不是將他們置之於死地嗎?老臣想到他們的慘狀,許多日子都是睡不著……老臣當初又何曾不和他們一樣?現在想到他們受此顛沛流離之苦,想他們舉目無親,惶恐不安之態,老臣……覺得陛下在善後這件事上,錯了。」

他一如既往的耿直,說的義正言辭。

弘治皇帝的臉微紅。

朱厚照這時道:「朝廷自有法度,遷徙百姓,自來有之,何以尋常的百姓遷徙可以,士紳們就不可以遷徙了?那些士紳,朝廷為了遷徙他們,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何以到頭來,卻成了殘害他們呢。」

謝遷正色道:「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看法,可是老臣也有老臣的看法,這也是老臣懇請陛下進行廷議的原因,希望陛下能夠聽一聽其他大臣的建言,這些大臣之中,有許多人,他們的親族也都去了呂宋,所謂兼聽則明,若是朝廷對此……不去過問,反而會引起怨恨,不妨……就多聽聽,若是有處置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進行彌補改正。」

朱厚照畢竟是辯不過謝遷的,亦是一時啞然了。

可弘治皇帝的心裡,卻是鬱鬱不樂起來。

別人的話,他可以不管不理,可謝遷……這麼多年的君臣之誼……

何況謝遷說的話,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他也絕沒有推翻西山錢莊免租的大策,更沒有對遷徙士紳有什麼非議,只是認為遷徙的手段,有些粗暴而已。

弘治皇帝看了看一時啞口的朱厚照,似乎一直都在關注著太子的言行。

「太子,朕想聽聽你如何看,是否廷議?」

朱厚照胸膛起伏,似有怒氣:「父皇,就算是廷議,兒臣也以為沒什麼可怕的,事情對就對了,無論說破了天,也不能將對的事說成錯的事。遷徙士紳,是父皇下的旨,卻是西山手上完成的,鎮國府這裡也是出力不少,兒臣為此事也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兒臣……同意廷議,要親自和他們辯個明白。」

劉健等人都看著朱厚照……露出同情之狀。

太子殿下……還是太年輕了啊。

知道什麼叫廷議嗎?

你居然嗨天真的想和他們辯個明白?

隨便挑出一個來,一根手指頭,都能碾壓殿下的好吧!

當然,太子殿下若是提出一把刀來,可能就另說了,這一切都是大家講道理的前提之下。

弘治皇帝也不禁無語,他無法理解太子怎麼一激,就立馬上當了。

可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

弘治皇帝便道:「既如此,那麼……選一個日子,廷議論一論吧。」

他今日,本是想親口問問自己所倚重的六部九卿,自己若是傳位太子,自稱上皇如何,可沒想到,居然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這個時候談傳位的事就顯然不適合了。

因此……便也沒有相詢。

待眾臣們退去,弘治皇帝又獨獨留下了方繼藩。

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弘治皇帝:「陛下不知……」

「太子似乎過於剛烈了。」弘治皇帝輕皺眉頭,擔心的道。

「太子殿下這樣做,才是正確的,只有堅持自己的己見,不因其他人幾句話便動搖,這才是為君者最重要的事。」方繼藩道:「如若不然,則朝三暮四,朝令夕改,這……於國家有什麼好處呢?這世上任何措施,有人得利,就會有人失利,從不曾有過兩全其美,陛下……太子殿下心志如鐵,不輕易動搖,這是值得慶幸的事啊。」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頭;「那麼卿家以為,呂宋那些士紳……」

「呂宋的那些士紳遷徙,是臣提議的;也是陛下恩准;而具體的遷徙措施,乃是鎮國府和西山錢莊負責,這個計畫,甚至連皇孫也參與了,兒臣以為……沒有什麼差錯,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弘治皇帝臉色溫和起來,微笑道:「朕,太子,皇孫,還有你方繼藩,我們也算是在一條船上了……好吧,朕心裡有計較了。」

方繼藩道:「陛下聖明……」

弘治皇帝就嫌棄的揮揮手:「快走,朕乏了。」

方繼藩幽怨的看了一眼弘治皇帝,以後是不是該換一個套路了。

……

呂宋。

呂宋巡撫劉義覺得自己腦殼疼啊!

他可是南京戶部尚書,結果貶到了呂宋來做巡撫,這輩子,怕是仕途沒有希望了。

來之前,他是極痛苦的,可到了這兒……居然還不錯。

巡撫衙門是此前的總督府的一個副樓,也算的上是雕樑畫棟,這裡的設施,一應俱全,多虧了那些西班牙人。

不只如此……這裡的土人,居然還算是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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