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可亡也

天壇之下,自是沒有察覺。

可在這天壇之上……卻是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並非是所有的首領,都與突兀密謀。

許多人見突兀取出了匕首,大驚失色。

而那禮官,手哆嗦著,整在竹片上速記下『察阿安塔塔部酋長』突兀獻……這個獻字寫到了一半,他手一抖,啊呀一聲,臉色慘然,小臂哆嗦著,居然還是顫顫的寫下:「部酋圖窮現匕,欲反焉……」

王守仁戴著墨鏡,突兀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一定是惶恐不安吧。

王守仁身後的方繼藩也戴著墨鏡,面上的表情,大家也看不清。

突兀提著匕首,冷笑:「什麼漢家天子,我突兀乃是成吉思汗的子孫,這大漠,乃是我們的草場,這裡的牛羊,也是我們的畜牧,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你們漢人,也敢染指,真是可笑!」

他似乎想要讓其他的酋長,群起響應:「我們千百代來,都棲息在這草場之上,哪裡容的這些漢人,在此放肆,現在漢狗就在眼前,還愣著做什麼,難道你們忘了,你們身上流淌著的是誰的骨血?」

七八個首領此刻精神一振,紛紛響應:「將這狗皇帝拿下!」

其餘首領,面上卻帶著羞憤之色。

在有的人看來,突兀這是失信於人,既然已經上書,請求臣服,那麼,就應當信守承諾,若是不服氣,大可以重回疆場上去,和漢人拼個你死我活,又何必使這樣的下作手段?原來自己被邀來此,都被這突兀所利用了。

有人大呼道:「突兀,你也有臉自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而今,打不贏漢人,可至少,也該做一個漢子,想不到,你竟使這樣的手段。」

此言一出,其他的首領開始躍躍欲試,似乎想要阻止什麼。

突兀臉色陰沉,便大笑起來:「和狡詐的漢人,信守什麼承諾,你們竟要做漢人的走狗,我便成全你們。」

只是……在此時此刻。

對於突兀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先拿下弘治皇帝,只有拿下皇帝,那麼,哪怕這些人,現在和自己作對,也是無濟於事了。

漢人報復起來,只會知道,是韃靼人失信於人,害了他們的天子,憤怒之下,哪裡會分辨,哪一個韃靼人可信,哪一個韃靼人不可信。

說著,他氣定神閑,朝『皇帝』走去。

對他而言,眼前的這個皇帝,不過是瓮中之鱉,和自己相比,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

此時,天壇之下,人們終於意識到了異常。

內閣大學士謝遷驚呼了一聲,禮部尚書張升更是急切道:「護駕,護駕!」

一聲護駕。

在這天壇之下,數不盡的禁衛,頓時鏗鏘四起,刀劍出竅,長矛如林。

有人急切著想要登上天壇去。

可是……一切都已遲了。

謝遷、張升,還有英國公張懋人等,個個臉色慘然。

完蛋了。

卧槽……這到底什麼情況。

張懋氣急攻心,他年紀大了,幾乎要昏厥過去,下意識的,他拔出刀來,發出了怒吼:「陛下若傷一根毫毛,這裡的人,統統格殺勿論,來人,控制他們的所有隨從!」

……

「聽見了嗎?」

突兀的鷹鉤鼻下,嘴角微微勾起。

他已距離『皇帝』咫尺之遙了。

此時,突兀的匕首,在『皇帝』的身前虛晃,可接下來的話,卻不是對著『皇帝』說的。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講信用,這些漢狗們卻說,他們的皇帝,若是傷了一根毫毛,我們統統都要死,到了現在,你應該明白,漢人所言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什麼意思,也應當明白,這漢狗的皇帝,來這大漠,不過是收買人心,哪裡有什麼真心誠意了吧。到了現在,你們還要為這些漢狗說話嗎?不如和我一道,劫持了這狗皇帝,遁入大漠,重整旗鼓,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絕不服輸!」

首領們,或是面帶喜色,或是憂心忡忡,卻又不敢輕易上前,突兀距離大明皇帝,實在太近了,近到他們清楚,若是突兀發難起來,這大明皇帝,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突兀得意洋洋的大笑,接下來,看著僵立不動的『皇帝』道:「漢皇帝,也不過爾爾,所謂的威儀,靠的不過是皇帝之名而已,可在我看來,也不過大漠里,一頭瘦弱的牛馬一樣……還有,你眼上戴著是什麼。」

他伸手,將『皇帝』所佩戴的墨鏡摘下。

這東西,看著很礙眼。

只是摘下的這一刻,突兀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皇帝』的眼睛,眼睛裡,並沒有他所預料的恐懼,也沒有惶恐,而是冷靜,這眼睛,打量著突兀,微微皺眉,他似乎對身上寬大的冕服,很是不滿意。

四目相對。

突兀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這……怎麼可能。

緊接著,『皇帝』同情的看了突兀一眼。

『皇帝』張口:「朕方才問,朕為漢天子,還要處置諸部的事嗎。朕問了,你回答說,萬歲。」

突兀竟覺得自己背脊發涼。

他握著匕首的手心,竟是捏出了汗來,突兀獰聲道:「你胡言亂語什麼。」

『皇帝』嘆了口氣:「讓你臣服,是給予你這樣的人,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可是太遺憾了,你居然白白錯過,既如此,只好將你族滅,自此之後,灰飛煙滅,自此之後,再無察阿安塔塔部!」

突兀咧嘴,想要大笑,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耐心。

他發出了怒吼:「你去死吧!」

這突兀,自幼騎射,氣力驚人,手中又有匕首,一聲怒吼,手中匕首,便如閃電一般,朝著『皇帝』的胳膊狠狠扎去。

他不想殺死皇帝,而是想留著這個人,作為掩護,讓自己順利的遁入大漠。

這一刀,不過是突兀給皇帝的一個教訓而已。

就在這驚鴻一刀掠過。

就在這刀尖,幾乎要扎入皇帝的胳膊。

突兀居然聽到一個聲音:「恩師,退開一點。」

「……」

這是很匪夷所思的話。

而就在此刻,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匕首……竟是凝在了半空。

皇帝居然抓住了突兀的胳膊。

這皇帝,竟好似有千鈞之力,突兀額上,竟冷汗淋淋,他發現,自己竟是動彈不得。

這……怎麼可能。

突兀的眼裡,先是狂妄,而後,卻禁不住有了幾分驚恐。

「就只有這些氣力嗎?」

平靜的聲音。

首領們頓時一驚,紛紛像見鬼似得,看向皇帝。

皇帝抿嘴微笑:「這點力氣,也想做大事?」

突兀卻是面上赤紅,因為此刻,皇帝抓住他手腕的手,開始用了暗勁,他發現,自己的胳膊,慢慢的被扭動,他拚命想要抵抗,可是……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

方繼藩一見,眼睛一亮,嗖的一下衝上前去,一個惡狗奪食,便將匕首撿起。

而此時,突兀的胳膊已經被皇帝反扭,身體都不自覺的開始扭曲起來。

呃……呃……呃……

他額上,汗如雨下,胳膊上的疼痛,襲遍全身。

王守仁輕描淡寫,看著他:「無知鼠輩,不堪一擊!」

擊字出口,突然,他渾身動了,雙手抓住了突兀的胳膊,咔擦一聲,這胳膊生生折斷。

突兀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凄厲的慘叫,剛剛落下,王守仁抬腿,狠狠一腳,踹他下盤。

咔擦……

這一腳,直接踹中突兀的膝蓋,他的膝蓋,又是生生折斷,小腿的腿骨,吊在了他的褲管里,像半截藕斷絲連的甘蔗。

方繼藩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想吃甘蔗了。

「呃……殺了我吧。」突兀淚如雨下,整個人已成了廢人,他疼的眼淚滂沱而下,這一刻,他竟開始哭訴。

王守仁一把,捏了他的肩頭,生生將整個人要癱下的突兀提著,五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肩上鎖骨。

咯咯……咯咯……

這是鎖骨碎裂的細微響動。

突兀兩眼死死的張開,雙目之中,竟是赤紅,他面部扭曲,疼的他已要昏厥過去,他發出了更凄然的慘呼,此時,連求饒都已喊不出來了。

可王守仁還揉捏著,面上依舊淡然,他一字一句道:「朕本是以德服人,可是你竟是喪心病狂,以怨報德,是為愚蠢!」

方繼藩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喜歡伯安講道理的樣子,很認真,很專註,道理明明白白。

這一點,像自己。

突兀嘶啞著嗓音,鎖骨上,那鑽心的疼痛,連綿不絕的傳襲全身,他覺得自己要炸了。

王守仁嘆了口氣:「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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