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7章 朱一刀

見方繼藩臉色極不好看。

弘治皇帝不禁皺眉:「怎麼,有什麼問題?」

「陛下該看看眼科。」方繼藩道。

弘治皇帝眉頭皺的更深:「什麼意思?」

「要不,先看看御醫吧。」方繼藩支支吾吾。

大明的御醫,就是一個坑。

怎麼說呢。

還是太祖高皇帝惹的禍。

這宮裡的御醫,居然是……是世襲的。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御醫,他們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太祖高皇帝時期。

父傳子、子傳孫。

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起初的時候,還好。

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時期,是第一代御醫,那時候,技藝水平還是很高的。

不過此後……就越發的良莠不齊了。

歷史上,數代皇帝早亡,此後到了嘉靖皇帝登基,別看嘉靖皇帝喜歡瞎折騰,生兒子厲害,私生活肯定不檢點,還喜歡煉丹,吃那丹藥,反觀是弘治皇帝,吃喝嫖賭,樣樣都沒有,潔身自好。至於正德皇帝,喜好練武,按理,怎麼也該比嘉靖皇帝這人渣要強的多。

偏偏……嘉靖皇帝出奇的高壽。後世分析原因,眾說紛紜,不過方繼藩上一世琢磨明史,覺得有可能,和嘉靖皇帝徵辟了宮外的名醫,改革了御醫制度有關,譬如大名鼎鼎的李時珍,就曾在這個時期內,徵辟入宮。

弘治皇帝預感到了什麼,厲聲道:「說正經的。」

方繼藩苦笑道:「陛下,此乃重瞳。」

重瞳……

弘治皇帝一聽,竟是笑了:「朕可不信這些,你方繼藩何時,竟也學會報『祥瑞』的手段了?」

方繼藩:「……」

封建迷信很害人啊。

後世很多人研究特出,所謂的重瞳,就是古代的白內障。可偏偏,這重瞳往往在古人們看來,乃是異相、吉相,象徵著吉利和富貴,甚至認為這是帝王的象徵。

碰到這麼一群逗比玩意,方繼藩能說啥?

他勉強笑了笑:「不,兒臣說錯了,這是白內障。慢慢的,陛下的眼睛,會越來越看不清,直至失明。」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如此嗎?」

方繼藩苦著臉,點點頭。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默。

一旦失明,對於他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若是天子視不見物,那麼如何治理天下呢。

弘治皇帝道:「要等到何時?」

方繼藩想了想:「或許……快了。」

病情,已經有些嚴重了。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朕知道了,好啦,朕明日召御醫們看看。」

見弘治皇帝心事重重,方繼藩知道,陛下頗有幾分諱疾忌醫。

方繼藩便拱手:「兒臣告辭。」

他滿腹心事。

身邊一個如此親近的人,居然……想到他再看不到自己英俊的臉,方繼藩就心肝兒疼。

這等心情,只有年紀越大,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老去,漸漸開始覺得力不從心,才會慢慢的理解。

方繼藩出了大明宮,外頭早有七八個護衛,在候著他,車駕已經準備好了,方繼藩預備上車。

卻在此時,一個翰林恰好入宮。

此人側目看了方繼藩一眼,面露不喜之色。

自打上一次吳彥被科學院狠狠揍了一頓,雖然世界清凈了,可這些翰林們看到方繼藩的表情,總是怪怪的。

方繼藩預備要登車,卻不知何故,那馬兒有些受驚,發出嘶鳴,不安分的想要走動,護衛有些拉不動它,於是拉著的馬車也便搖搖晃晃起來。

方繼藩本來心情就糟糕,這時怒了,尋不到發泄,狠狠踹一腳車廂,痛罵道:「狗一樣的東西,遲早宰了這馬去熬湯,將你這車廂拆了當柴燒!」

護衛們噤若寒蟬,他們不知公爺何故生這麼大的氣。

馬兒便更加不安,被護衛死死的拉住。

那翰林便禁不住偷笑竊喜,彷彿瞧熱鬧似得。

方繼藩聽他失笑,不禁惱怒:「你瞅啥?」

翰林:「……」

方繼藩本不想繼續理他。

這翰林卻也起了幾分性子,他凜然正氣道:「齊國公猖狂如此,豈不知道路以目嗎?」

方繼藩叉著手,冷笑:「道你大爺。」

「你……你……你辱我家人,我……我……」這翰林怒氣沖沖,一副要將方繼藩生吞活剝的模樣。

方繼藩抱著手,冷笑:「怎麼樣,你不服氣?你區區一個翰林,敢這樣和我說話,你有本事,就一個人打我們八個呀。」

翰林昂首,本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聽到了這句話,他沉默了,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憋著臉,朝方繼藩拱拱手,作揖:「得罪了,得罪了。」接著,匆匆入宮去。

……

方繼藩回到西山,顯得憂心忡忡,少年們已是散了,只有方正卿在朱秀榮帶著溺愛的眼神之下,吃著糕點。

見了父親回來,方正卿不敢吃了,乖乖站起來,束手道:「兒子見過父親。」

方繼藩點頭,坐下,早有人給他斟茶來,方繼藩抱著茶盞,朝方正卿招招手:「正卿,你來,為父來問你,若是你的父親,得了眼疾,不久,就要失明,你會如何?」

方正卿一臉詫異,抬頭盯著方繼藩的眼睛。

朱秀榮也嚇著了,禁不住想要說什麼。

方正卿一臉痛苦的道:「兒子,兒子……心會疼。」

還是自己兒子好啊,有良心。

朱秀榮道:「怎麼好端端的,說這個?」

方繼藩嘆了口氣:「是陛下得了眼疾,此病……不可逆轉,哎……」

朱秀榮聽罷,頓時眼圈紅了:「御醫沒有辦法嗎?」

方繼藩張口,正待要說什麼。

此時,卻見方正卿眼淚已是撲簌而下,撕心裂肺的道:「父親,外父……外父他……嗚嗚嗚……」接著,情緒無法自制,傷心欲絕的滔滔大哭。

方繼藩:「……」

這兒子,怎麼看著,都像白眼狼,胳膊肘子凈往外拐的。

方繼藩止住他們哭,起身:「不說了,不說了,我得去想想辦法,來,有狗東西在嗎?去找太子來。」

……

無論如何,方繼藩也無法作視這可怕的事情發生。

弘治皇帝是大明的頂樑柱啊。

只是……要如何治呢……

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早在數百年前,唐朝的時候,就曾有過用金針治療白內障的記錄。

當然……這玩意,失傳了。

其基本的科學原理,倒是簡單,只是風險有些高。

這是皇帝,又不是尋常人,尋常人就好辦了,拉過來,綁了,一針下去,愛咋咋地,沒治好是你狗東西運氣不好,治好了,給錢。

因而,想要治療,不能急,得專門朝著這個方向,研究一下。

反正陛下,還有一些時間。

深吸一口氣,等朱厚照興沖沖的來,方繼藩將事情給朱厚照說了。

朱厚照聽罷,頓時愣住了:「啥意思,父皇會變成瞎子?」

方繼藩點頭:「所以,必須得儘快尋到治療之法,殿下,我思來想去,咱們得事先有所準備。」

「你……你能治……瞎子你也能治?」

方繼藩深吸一口氣:「這可說不準,不過……你那蒸汽船,研究的如何?」

「大致的研究,是完成了,不過需製造專門的船體……」

也就是說,這些事,是可以交給別人去操心的。

方繼藩道:「那好,手頭的事,暫時放一放,我們來試一試,治眼睛。」

「怎麼試?老辦法,先從豬開始。」

「是豚!」朱厚照憂心忡忡,卻還不忘糾正方繼藩。

方繼藩無所謂。

首先……要明白的是眼睛的構造,而後,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定製專門的醫療儀器。

這都是錢能擺平的事。

在當下的技術水平之下,開始嘗試著進行治療,通過實驗,摸索出一套方法。

操刀的人,必須是太子,只有太子殿下,才承擔的起手術失敗的責任,不只如此,他的手很穩。

朱厚照有些緊張:「眼睛呀,這眼睛這東西,可比腰子可怕,一不小心,會瞎的,本宮……有些害怕。」

朱厚照也有害怕的時候。

方繼藩認真的道:「不治要瞎,殿下自己看著辦吧。」

朱厚照眉頭深鎖,咬牙道:「按你說的來。」

西山醫學院……已是沸騰了。

這醫學院的眼科,實是慘不忍睹。

畢竟眼睛這玩意,確實尋常人不敢去觸碰,因而,眼科在醫學院里的技術研究,一直停滯不前,這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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