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投筆從戎

蕭敬上前,道:「奴婢詢問過了,內閣那裡其實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派人去問過,說是此次,來的乃是西班牙國。」

「西班牙國?」弘治皇帝更沒有放在心上:「他們來此,所為何事?」

蕭敬頓了頓:「似乎,是想和大明斡旋。」

弘治皇帝道:「這又是西班牙,又是葡萄牙的,這麼多牙,大明怎麼數的過來?」

「不過……」蕭敬頓了頓,欲言又止。

「說罷。」弘治皇帝道。

「聽說……此次……至泉州的,乃是一艘西班牙的快船,其航速驚人,非我大明艦船可及,不只如此,還布置了許多門火炮,說是西班牙國,最新艦船,市泊司預計,這可能是來耀武揚威的。」

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了什麼:「朕依稀記得……魯國公,率移民前往黃金洲,這西班牙國,乃是他們的勁敵……是嗎?」

「正是。」蕭敬這些日子,沒有建樹,倒是知道,下西洋乃是國策,自是將這國策,摸了個門清:「說是這佛朗機兩牙相爭,最後被調停了,一個佔據東半球,一個佔據西半球,葡萄牙人,便攻略西洋,而西班牙人,則經營黃金洲,西班牙人,乃魯國公的心腹大患。可換句話來說,這魯國公,自當是西班牙的心腹大患,他們此番派了快船來,以奴婢愚見,只怕遣使入貢是假,耀武揚威是真。」

弘治皇帝聽罷,冷笑:「呵……不知所謂,告訴泉州市泊司,西班牙艦船,不得登岸,若是敢貿然登岸,立殺無赦。朕遣魯國公經略黃金洲,便已明定了大明國策,卧榻之下其容他人酣睡,區區西班牙,難逃朕只一握,不必理會。」

「奴婢明白了。」

……

朱厚照瞎折騰了幾日,乖乖去他的蒸汽研究所了。

方繼藩總算是鬆了口氣,生怕這個傢伙,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不過……

「少爺……」

王金元在外頭探頭探腦。

方繼藩架著腳,喝著茶水,他心心念念的,還在想著,怎麼將那些流落出去的雕像,收回來。

自己絕不做藝術的試驗品,何況,還是朱厚照的那等藝術形式。

一見到王金元,方繼藩便沒好氣:「滾進來。」

王金元又胖了,二話不說,竟真的滾進了堂里,顧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塵,笑吟吟的道:「少爺,那個王文玉,一直都想來見少爺呢,可少爺這些日子忙……」

方繼藩皺眉:「王文玉是誰?」

王金元:「……」

他深吸一口氣,乾笑道:「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少爺難道您忘了,這王文玉,當初您還誇他,徒孫里,您最器重他,是心裡,最軟趴趴的一塊呢,就是那個看天象和地理的,不是還寫了一篇論文,叫地圓論,陛下還舉薦他去了科學院,他一直都在科學院的待詔房裡當值,這些日子,他魂不守舍的……」

「噢。」方繼藩略微,有了那麼一丁點印象:「原來是他,噢,那狗東西叫王什麼來著?」

王金元道:「王文玉。」

方繼藩拍案:「是了,這傢伙了不起啊,來,叫進來。」

片刻之後,王文玉便進來了,他行了個禮,道:「見過師公。」

方繼藩放下了茶盞,凝視著王文玉,果然有些面熟,看來自己記性還不錯,方繼藩道:「文玉,你坐下說話。」

王文玉受寵若驚,師公……果然在自己面前,沒有一丁點的架子啊,他感動的一塌糊塗,欠身坐下:「學生來此,是要向師公請命。」

方繼藩道:「請什麼命?」

「學生不想在宮中待詔了。」

方繼藩皺眉:「這又是為什麼?」

「學生一直在研究山川地理,這些日子,從一些奴兒干都司衛戍回來的軍戶那裡得知,在極北之地,那兒常年都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千里,都沒有人煙,而奴兒干都司一路向東,更是人跡罕見,早些年,還可看到海,可這十數年來,卻因為寒流南下,天氣愈發寒冷,那一片的汪洋,竟是結成了冰,學生於是突發奇想,突然想到了一個極有趣的事。」

「有趣?」方繼藩開始覺得,哪怕是古人,他們的腦洞也是極大的。

在將他們帶入一個正確的軌道之後,這些不亞於後世之人的古人們,開始不斷的發散思維,成日瞎琢磨出了許多東西。

王文玉點頭:「學生在想,極北之地的海域,若是結了冰,那麼是否,可以沿著冰川,一路向東,抵達黃金洲呢?」

「什麼?」方繼藩一愣。

王文玉隨即道:「學生一直在研究三寶太監留下來的天下輿圖,發現其實黃金洲與奴兒干都司,不過是隔海相望……」

說著,他振奮起來,居然從袖裡抽出一分輿圖,不只如此,還取出一個簿子。

這輿圖早就陳舊不堪了,顯然是王文玉不只翻閱了多少字,他打開,裡頭的每一個山川河流,都有蠅頭小子作為標註,方繼藩站起來,背著手,看著輿圖。

王文玉手指著奴兒干都司的方向:「師公你看……在這輿圖中顯示,這奴兒干都司的對面,就是黃金洲,這裡有一處海,北方,這輿圖上標註了是北極,據說哪兒到處都是冰川,當然……這不緊要,而是這一小片海,這些年來,天氣越來越寒冷,那麼,這北極的冰川,會不會擴大呢?學生的意思是……這一片海,會不會也凝結成冰川呢?」

方繼藩明白了。

小冰河期。

其實亞洲,也就是現在的奴兒干都司,和黃金洲相隔的,只是一個海峽,也即是白令海峽。

隨著小冰河期的出現,這一片海域……

倘若當真海面上結了冰……豈不是說……

方繼藩咦了一聲:「你的意思是?」

王文玉激動又興奮的道:「師公,學生的意思是……或許,我們可以有一條陸路通往黃金洲的通道,這個通道……從前或許不存在,可隨著這漫長的寒年日盛一日,尤其是在冬季的時候,十之八九,可以直接渡過這一片海域,抵達黃金洲!」

「恩師啊……此時海路雖可連通黃金洲,可若是能尋覓出一條新的出路,於我大明而言,豈不又多了一條出路……學生希望,能夠去試一試,人手都已經挑選好了,都是一些奴兒干都司的軍戶為嚮導,這些人,對於惡劣的天氣,習以為常,到時,只要學生只要預備一些能夠忍耐風寒的馬匹,可用雪橇作為工具,多預備糧草、馬料,準備好禦寒的衣物,倒是可以去試一試,若是當真僥倖……能從中……走出一條冰橋出來,或許……對於魯國公在黃金洲,有巨大的益處。」

百令海峽能通行嗎?

方繼藩也說不準。

不過上一世,倒是聽人說,確實有人直接趁著結冰期通行,抵達過彼岸,而如今,是小冰河期,結冰期應該更長,那麼……這冰川,理應更穩固,若是通行……

方繼藩眯著眼,看著這一雙看著自己的眼睛,這雙眼睛,很清澈,王文玉看來是個很單純的人啊,單純到,當他發現了一個可能時,恨不得放棄這舒適的環境,去挑戰極限,哪怕是死在了半途,也在所不惜。這個傢伙……像自己……

方繼藩不禁道:「途中定是危險重重。」

「師公,只要有人,走出了第一條路,那麼將來,就可積攢無數的經驗,開拓出一條陸路,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學生時刻銘記著恩師的教誨,要為蒼生立命,為天地立心,就請師公,准許學生去吧,寫書一定不辱使命。倘若中途遭遇了危險,哪怕是學生死在了半途,那也沒有遺憾了,學生從前,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讀書人,得蒙師公教誨,方才參透了真學,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若能為師公所言的真理而死,死無憾也。」

方繼藩聽到此處,身體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他想到那寒風呼嘯,四面冰川的嚴酷場景。

這對於一個人,將是怎樣的折磨?

可若是當真開拓出一條路呢。

又或者是這小冰河期,當真的使那連接兩個大陸的冰橋穩固了呢?

若能如此……開闢出了冰橋的道路,那麼……這對於大明控制黃金洲,領先佛朗機人一步,又多了一重保障。

方繼藩嘆了口氣:「你既有此大志,那就去試一試吧,師公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你說的對,西山書院,沒有一個孬種,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師公便已欣慰了,既如此,你且寫一個章程,要預備什麼,準備什麼人手,恩師為你籌措一支探險的隊伍,讓你去試一試也好。你本在宮中待詔,為師還需去向皇上,為你請命,若是陛下也支持,這就更好不過了,無論如何,你不必有什麼後顧之憂,倘若當真能活著回來,恩師定當為你請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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