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大功一件

方繼藩莫名其妙的出了奉天殿,至今還不明白,陛下那一句噢里,到底是啥意思。

帝心難測啊。

明明平時的時候,都很好相處的。

方繼藩禁不住嘆口氣。

等他走出奉天殿,唐寅亦步亦趨的隨在其後。

劉健等人也魚貫出宮。

大家打了個照面,方繼藩便笑吟吟的給劉健行禮:「見過劉公。」

劉健微笑:「方都尉不必多禮,方都尉勞苦功高,此次又需平倭患,一年時間,是緊湊了一些,不過以方都尉的本事,料來……不是什麼大事。」

關於這一點,劉健頗有信心。

方繼藩愁眉苦臉道:「劉公過譽了,不過……一年時間有些長,或許……一個月之內,就可解決呢。」

劉健:「……」

算了……劉健不想和方繼藩說話。

這傢伙幹啥事,都是玄學。

方繼藩卻已帶著唐寅走了。

唐寅路上若有所思,等隨著方繼藩回到鎮國府,方才忍不住道:「方才恩師說一個月。」

方繼藩笑吟吟的盯著唐寅:「你認為可行嗎?」

唐寅搖頭:「學生以為……這……」

方繼藩便拉下臉來:「虧得恩師在陛下面前,還為你請命,希望陛下能夠重重的賞賜你,誰曉得你這般的沒出息,你太教我失望了。」

是為學生請命嗎?

唐寅心裡產生了一丁點的動搖。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恩師所想,深不可測,豈可用常理來猜度?

他不禁道:「學生想請恩師賜教。」

方繼藩大叫:「輿圖。」

唐寅不敢怠慢,忙從書架上取出倭國的輿圖來。

方繼藩搖頭:「不是倭國,是天下輿圖。」

唐寅又反身去取,攤開。

方繼藩目光落在輿圖上:「你還記得,上一次徐經返航時,說了什麼?」

「這……」

「笨蛋。」方繼藩恨鐵不成鋼的道:「他說,壽寧侯二人,帶著一支船隊,將繞過黃金洲,抵達這裡……」

方繼藩手指著舊金山的位置。

唐寅認真的看著,一絲不苟。

方繼藩又道:「可是繞行,實在太遠了,張家兄弟兩個人,是見小利而忘大義的人,他們滿腦子,就是金銀,這兩個傢伙,滿身銅臭,俗不可耐,嗯,你不要學什麼。方才為師說到哪裡了?噢,張家兄弟在西岸,一定會有所發現,而他們,定會對新航路有興趣,因為他們在西岸無論發現了什麼,若是返航,繞過黃金洲,再穿越大洋,此後再抵達天竺海,最後抵達西洋……這一路,實在過於遙遠。你忘了,艦隊的手裡,都有一份三寶太監他老人家留下來的天下輿圖?」

唐寅忙是點頭:「是。三寶太監他老人家,真是了不起。」

方繼藩頷首微笑:「是啊,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居功至偉,哪怕是臨死,還心心念念著咱們大明出洋的大業,為師這輩子,除了佩服當今皇上,皇上文治武功,實是了不起。剩餘還佩服的人,就是三寶太監了,他和為師一樣,都是身殘志堅,實乃為師楷模也,好了,閑話少說。這天下輿圖之中,是有一條航路的,這條航路……就是穿越這西岸的大洋,而後……我看看……根據洋流和季風……若是這個時候,他們穿越這裡……勢必可能……漂流至……倭國……」

唐寅一愣:「這……恩師……有把握嗎?」

「沒有把握。」方繼藩嘆了口氣:「他們極有可能,早已葬身魚腹了。」

唐寅為之惋惜。

方繼藩又笑吟吟的道:「不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就算他們全軍覆沒,死在了大洋里,這責任也不會到我們頭上,他們是遵照三寶太監的航路航行的,所以……若是張皇后見罪,思來想去,到時大家要眾口一詞,咬死了這是他們遵照了三寶太監的輿圖行事,誰也攔不住便是,張皇后,難道還能開館鞭了三寶太監他老人家的屍不成?」

「……」唐寅腦子裡開始琢磨,方才恩師說,他最佩服的除了皇上,還有誰來著?

方繼藩興緻盎然:「可是……若是萬一,他們回來了呢,他們抵達了倭島,依著我對這兩個兄弟的性子了解,他們一般不肯輕易相信別人,論起來,我和張家兄弟,還連著親哪,可他們對我防範的很呢。更不必提,那些倭人了,他們的性子,是絕不相信別人會善意款待他們,還送他們大筆的盤纏的。所以……他們一般都比較喜歡更直接的手段,來關照好自己……比如說……搶!」

唐寅倒吸了一口涼氣:「倘若如此,他們可以制服倭人嗎?」

方繼藩凝視著唐寅,不禁苦笑:「虧得為師還讓你轄制過水師,出海的那些丘八是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他們有刀有劍,有槍有炮,還有海船,倭島的地理狹長,無一處,不可被襲,無一處,不是他們的弱點。張家兄弟的艦隊,都是精挑細選,參加的海戰和奪取港口、據點的戰鬥,數之不盡,你來猜猜看,這些倭人,是他們的對手嗎?」

唐寅凝眸,鄭重其事的點頭。

張家兄弟若還活著,那麼定是倭人的剋星啊。

倭人地理狹長,哪怕是全倭上下,有數十萬軍馬,卻也是分守在各處,一個城市,能有千人,就算不錯。何況久聞倭國內部,鬆散無比,和大明截然不同。倭國的那點兒水師,顯然不會是張家兄弟的對手。而張家兄弟可以隨時襲擊倭國任何一處海濱城市,殺完了就跑,轉過頭,在數日之後,又可能出現在數百里之外的某處城市,這等打法,不正是當初,倭寇肆虐時,為患東南,大明空有百萬大軍,卻處處挨打,等好不容易調集了軍馬,人家卻已上船,只能望洋興嘆的局面嗎?

只是這一次,襲擊倭國的張家兄弟,實力比之當初的倭寇,更為強大,戰鬥經驗豐富,有過大規模作戰的經驗,同時裝配精良,甚至有足夠的火銃和火炮……

唐寅盯著方繼藩:「恩師……若是如此,倭患……也就解決了。」

「解決事情的辦法有兩一種,一種是解決掉當前的問題,另一種是直接解決製造問題的人。現在我們寄望於後者,若是我猜的不錯,可能……張家兄弟已抵達倭國了,不日,就會有消息來。到時,這大功勞,你我師徒,便算是白白撿來的。伯虎啊,恩師歷來很看重你,到時,給你記首功。」

唐寅忙搖頭:「恩師才是首功,學生哪裡敢承受。」

方繼藩揮揮手,豪氣干云:「自然,我們也不能將希望,統統放在張家兄弟身上,寧波水師,也要預備出發,張家兄弟不弄死他們,寧波水師,自是要緊接其後,就當,去倭國巡閱一番吧,下書給戚景通,讓他隨時出發!」

「學生遵命。」

方繼藩鬆了口氣。

卻在此時,王金元匆匆而來:「少爺,倭使大內義言來見。」

方繼藩:「我不認識什麼大內義言,我只認識梅川內庫,讓他滾!」

王金元笑呵呵的道:「不不不,他備了厚禮來,足足兩大車。」

方繼藩不禁道:「討厭!為何不早說是大內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叫來。」

王金元點頭。

片刻之後,那大內義言便匆匆進來。

他出奉天殿的時候,遇到了方繼藩和唐寅,心裡七上八下,想著,大明皇帝何以先召自己,興師問罪,而後後腳又召見了這位人見人怕的方都尉,還有打擊倭寇而聞名大明的唐學士,他思來想去,覺得不妥,還是來見一見方繼藩,探一探虛實。

「見過方都尉,方都尉,久仰久仰。」

方繼藩道:「請坐下說話。」

大內義言便微笑,欠身坐下:「方都尉,真是……」

「真是英俊瀟洒,才貌雙全是不是?」

「呀……」

方繼藩汗顏道:「前年你來拜訪我的時候,說的就是這句話。」

「啊……」大內義言不由道:「我竟以為,方都尉已經忘了前事。」

方繼藩大義凜然的道:「這怎麼可能,我方繼藩以誠待人,絕不會忘記自己的朋友,大內兄,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來此,有何見教。」

大內義言汗顏,他覺得跟這傢伙打交道,好累啊。

「今日大明陛下,斥責了倭寇肆虐的事,敝人心中難安,請方都尉相信,這倭寇和我國,絲毫關係都沒有,我國國主與征夷大將軍,還有幕府管領大內義興閣下,和這些倭寇,絕沒有絲毫的關係,兩國乃兄弟之邦,皇帝對倭國的指責,實是誅心,令人寢食難安啊。就因為一群和敝國沒有絲毫關聯的匪徒,就破壞了兩國邦交,引來中國怪罪……」

「爾國與倭寇當真無關?」

「正是。」

「可以起誓嗎?」方繼藩道。

大內義言正色道:「可以,若有關聯,萬箭穿心。」

他小心翼翼的看著方繼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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