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2章 欽賜

真正恐怖之處,是在於一個人,讀書能讀得好,居然還能有閑工夫練習弓馬。

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人心無旁騖的原因在於,你若是不心無旁騖的寒窗苦讀,你就會被淘汰,與功名失之交臂!

可一旦你能確保自己將來有極大的機會得到功名,那麼其他的事兒就成了錦上添花了。

因而,看著那沈文激動的模樣,眾人心裡竟都有些酸酸的感覺。

自然,倘若他們知道沈傲從前有多渣,想來會更加震撼。

弘治皇帝已將文章放下,沉默了很久,看著激動的沈文道:「沈卿家,不必如此了,起來吧。」

有了這西山書院的生員們撐回了場面,弘治皇帝的臉色略好了一些,也能心平氣和的看待問題了,勛貴武官能有今日,何嘗不是朝中九無外患,且對武勛們壓制的結果呢?

這是必然的結果啊。

於是他面帶微笑道:「張卿家……」

張懋道:「臣在。」

弘治皇帝看了他一眼:「武勛如此,朕甚痛心,國家不可長久如此,親軍及京營之中疏於操練者,要重加究治,或罰俸奪俸,或罷黜除名。此事,你領這個頭,讓兵部協理。」

張懋意識到了什麼,從前在武官的問題上,都是兵部漸漸主導,五軍都督府才是協理的位置。

顯然,弘治皇帝對於兵部頗有不喜,此次讓張懋主導,便有一改此前風氣的意思。

至於罰俸、奪俸還好,且還牽涉到了罷黜除名,這便足以讓武勛和武官們害怕了,大明的軍職之中,世襲者頗多,一旦開了罷黜除名的先河,等於是給這些世襲武勛的頭上多了一道鞭子。

可若是有武勛不服氣,一方面有英國公鎮著,另一方面,你不服氣也不成,看看人家西山書院,人家的讀書人,你們還有臉囔囔嗎?

張懋忙行禮,終於……不必祭祀了,心裡頗為激動:「臣……遵旨。」

弘治皇帝視線一轉,目光又落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道:「馬卿家。」

馬文升一臉慚愧,若是以往,陛下讓武勛來負責主導重大究治之事,他難免心裡會有所不滿的。可今日,卻是沒有半點的底氣!

馬文升恭謹地應道:「臣在。」

弘治皇帝道:「兵部刊印《武經總要》,重設操練之法,頒在京武職大臣及各邊將領人等,以資其智識。」

馬文升道:「遵旨。」

弘治皇帝便又接著道:「西山書院上下生員,乃國家棟樑,欽賜儒衫綸巾罷,命他們好生用功,都說學好文武藝,賣給帝王家,將來他們若是能入朝,朕倒是敢出好價錢的。」

身邊的蕭敬卻是有點糊塗了,都說欽賜蟒袍,欽賜鬥牛服,欽賜飛魚服和麒麟服,還有虎服、豹服,可這欽賜儒衫綸巾,這什麼鬼?

賜服是宮裡的事,是針工局、內織染局以及尚衣監的職事,每一件賜服都有其樣式,有專門的花色,甚至其用料都有專門的規定,頒賜之前,還需內廷有所記錄,絕不只是送你一套衣衫這樣簡單!

他帶著不解,看著弘治皇帝道:「陛下,欽賜儒衫綸巾定為幾品?」

弘治皇帝看著蕭敬,有點語塞,「儒衫綸巾,還要品級嗎?」

蕭敬也一頭霧水,陛下您不能怪奴婢啊,奴婢是做事的,不說清楚,下頭尚衣監、針工局和內織染局沒法兒確定用料、花色,便是登記造冊時,也甚為不便。

於是弘治皇帝看了朱厚照一眼道:「太子,你是書院院長,你來說罷。」

有了這場閱試,朱厚照的內心早得意非常了,此時問父皇點明,他激動得難以抑制地道:「定為七品吧,兒臣以為七品甚為合適,這也算父皇的恩賜……」

弘治皇帝卻是面無表情的道:「那就九品吧。」

九品……

這幾乎是形同於芝麻了,朱厚照的心,頓時似澆了一盆冷水,熱情一下給滅了個清光,甚是尷尬。

此時,弘治皇帝則是站了起來道:「起駕回宮,三日之後,及詢韜略,馬卿家主持,有結果,要報朕。」

馬文升自是一臉羞愧,連忙行禮稱是。

及詢韜略,意思是,這騎射考過之後,還需讓這眾勛臣們再考一考韜略,既然騎射不成,武勛們總得找點兒成的東西吧。

天子擺駕,眾臣行禮如儀,恭送聖駕出去,方繼藩長呼一聲,鬆了口氣,眼看著朱厚照伴著聖駕一道走了,本還想找朱厚照說一會兒話呢。

心裡不免遺憾,也準備要走,身後卻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方繼藩豁然回頭,卻是武定候郭小小小小四!

只見郭珍瞪眼看著方繼藩,方繼藩心裡就怯了,方才當面懟著這位宿衛下半身不得自理,不會打擊報復吧,左右看看,有沒有刀斧手?

「新建伯說走就走?」郭珍冷冷的道:「有些話,咱們還沒有講清楚吧。」

見左右沒有刀斧手,張懋又和一些公候們駐足在一邊,低聲說著什麼,方繼藩就有底氣了,便大義凜然地道:「有什麼話要講清楚,武定候不需伴駕嗎?」

「我乃宿衛,大白日,當什麼職。」

方繼藩心裡感慨,武定候真是辛苦啊,白日要忙,夜裡還要陪陛下睡覺覺,難怪整個人印堂發黑,有腎虛的徵兆。

方繼藩道:「噢,我要走了。」

「不許走,我們的事,還沒說清楚。」

方繼藩對這蠻橫的武定候有點惱火。

郭珍抓住方繼藩的肩:「你方才說,你大父背了我大父屍首回京,讓他入土為安,這是你親口說的是不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大家可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是耍不了賴的。」

「啥?」方繼藩心虛了,你大父的屍首怎麼回來的,難道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郭珍瞪著他道:「既如此算來,咱們郭方兩家的交情可就沒啥說的吧?」

「這……」方繼藩有點搞不懂了,這話什麼意思?

郭珍嘿嘿冷笑道:「這是世交,是過了命的交情,我郭珍是有情有義的人,沒有你大父,郭家不得安寧啊,走走走,跟著老夫來,你今日別想溜走,老夫請你喝酒。」

「……」方繼藩頓時有一種被人訛上了的感覺。

話說,你真不知你大父的屍骨怎麼找到的?

他覺得自己的智商被郭珍侮辱了,可郭珍卻是搭著他的肩,身子挨著他,幾乎是推搡著他前行!

邊走,郭珍邊感慨道:「你若不說,我竟不知原來方家對我們郭家還有這樣的恩情啊,現在知道了,那就不同了,我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嘛。」

「是,是,有情有義。」

「我有一個兒子……」

「果然……」方繼藩一張苦瓜臉。

這還不明顯嗎?

你有一個兒子,不消說,十之八九就是個人渣,就算不是個敗家子,那也定是個廢物,看你印堂發黑,怎麼會想不到呢?

現在陛下要對武勛進行整肅,你那兒子這麼渣,從前再渣,總還能在親軍和京營里有個差遣,可整肅下來,天知道會不會波及到你兒子頭上,一旦遭了處分,固然你的爵位可以世襲,可沒了宿衛宮中的資格,郭家也就和皇家漸漸疏遠了。

今時不同往日了啊,從前只看出身,現在,居然還要看能力了……

想當年,郭四在太祖高皇帝的面前,那也曾是響噹噹的,為大明立下赫赫功勞,又是寥寥無幾的開國功臣,且還是活的,這也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了,可是瞧他們的子孫後代,卻就有點不太要臉了。

方繼藩被軟硬兼施的拉去郭家吃了一頓酒,然後看到了郭小小小小四,郭珍招呼他來給方繼藩見禮,瞪著他:「快來見一見你方世叔……」

「……」好吧,既然武力值不如郭珍,方繼藩不抵抗了,也放飛了自我,樂於看郭珍如何表演了。

「爹,他比我年紀還……」

「畜生,輩分是看年紀的嗎?沒有方家,你的曾祖的屍首便要暴於荒野,這是何其大的恩情,不曉得知恩圖報的小畜生,給老子跪下,行個大禮……」

「啥,爹……大父的屍骨不是當初韃靼人和談時,奉還……」

很顯然,這位郭小小小小四比較沒有眼色,方繼藩便尷尬地看著郭珍。

郭珍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慚愧,瞪著兒子兇巴巴的道:「你再胡說,老子抽你!」

郭小小小小四頓時打了個寒顫,連忙拜下道:「見過方……世叔。」

郭珍欣慰了,看著方繼藩:「犬子啥都不懂,太年輕啊,沒栽過跟頭吃過虧,來,來,來,不說這些,咱們繼續喝酒,我需敬你一杯才好,這天大的恩義,我郭家上下都是銘記於心的,從此以後,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有什麼差遣,打一聲招呼就是,你爹與我,論起來也算是舊識,他在貴州還好吧?不得了,不得了,你們方家父子可都了不起啊,噢,西山書院,只收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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