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回歸到現實。
我辦理出院,回到家裡時,心頭湧起一陣強烈的寂寞感:但我試著說服自己她們都過得很幸福,藉此讓心情保持平靜。
從今天開始,我將回到平時的學校。
我的人際關係變成什麼樣子了呢?
說不定在她們消失之後,一切都回到了白紙的狀態。
但是,這樣也好。
只要能和大家重新建立交情,「一如往常的生活」一定會過得很充實。
我走在平日上學的路上,身旁空無一人,一點也不熱鬧,一路上相當安靜。其實也只不過和從前一樣而已,我卻覺得好孤單。失落感應該沒那麼容易填平吧;可是,他們已經不在了,接下來我真的得自立自強了。
我一如往常走到自己班上。左手的石膏讓我覺得好心煩,但我仍舊一如往常,拉開門走進教室。
「早!」
踏人教室的瞬間,一記拳頭隨著女生的聲音擊向我胸口,我不由得發出呻吟。這拳雖然不怎麼用力,不過我的肋骨還沒癒合……
「啊,抱歉抱歉!我忘記你的肋骨也受傷了。」
高橋一臉擔心。會擔心的話,一開始不要亂打不就得了。
「你跟我有仇嗎?」
「仇可多了,多到雙手雙腳都不夠算。」
「真的假的。」
「騙你的啦。」
高橋也不覺得愧疚,反倒笑了起來。可惡,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傷患。算了,高橋本來就是這樣,總比她關心我要正常多了。
「你總算回來上課啦。嗯,不要太勉強喔。」
「好,我知道。」
聽見高橋的慰問,我內心湧起另一層意義的感動。
原來她們到處留下了曾經存在的痕迹。
如果是從前,高橋才不可能這樣對我說話;我和高橋透過咲建立的情誼依然存在。原來她存在過的證據還遺留在現實世界,我真的覺得好開心。
聽我說了一會兒住院的生活後,大概是覺得滿足了吧,高橋走回自己的座位。
「唷,骨頭還沒癒合嗎?」
翔也一如往常,很自然地向我打招呼。這傢伙沒什麼變嘛。不過,雖然翔也可能不會發覺,但對現在的我而言,看見他沒變還真是開心。
「動作太大的話還是會痛。」
「嗯,有事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會幫你一把。」
翔也說著,然後拿出奇異筆。
「啊啊,謝啦……呃,你要對我的石膏做什麼?」
「那還用說,石膏本來就要塗鴉吧?」
「我說你啊,這裡又不是醫院。在這個有不特定多數人的環境里,難道你要我帶著危險的塗鴉過活嗎?」
翔也拿起油性奇異筆,不知在石膏上畫了什麼。混帳東西,居然真的給我畫了!
「你們在幹什麼……」
這時出聲的是明石葵。不,現在應該是伊藤友紀,我應該沒記錯吧?
「伊藤同學要不要畫?」
「不用了,我沒這種興趣。他看起來真的很傷腦筋,你就別畫了吧。」
「唔,既然伊藤同學都這麼說了。你可要好好感謝一下啊,武紀。」
你這是要我感謝誰?為了什麼感謝?這根本就是一場人禍嘛。不過我還來不及埋怨幾句,翔也已經被其他同學叫走了。
真是累死我了。
「好久不見。」
「是啊,嗯,你叫友紀沒錯吧?」
「是啊,看來你還記得。」
友紀只說了這句,接下來便沉默不語。
但過了一會兒,她開口了。
「對不起。」
「如果你是為了受傷的事道歉,那我已經不在意了。畢竟你早就道過歉了,而且給人添麻煩的——」
其實是我。我正想這麼說,卻被友紀打斷了。
「我道歉不是為了這個,而是因為我沒想到名字恢複原狀的時候,也就代表我的劇情結束了。我只顧著自己的幸福……她們的事我真的很遺憾……」
「你還記得她們嗎?」
「是啊。我也不曉得原因,大概是記憶改寫出問題了吧?畢竟我和你一樣,都是進行設定的當事人。」
「這樣啊……」
大家不只活在我的心中,也活在她的心裡。
記得她們的人當然是愈多愈好,因此雖然只是偶然,這件事還是可喜可賀。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問,不過你,那個,拋棄她們了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我並沒有拋棄她們。雖然春姊叫我不要後悔,但是我後悔極了。可是她們要消失之前,都告訴我他們很幸福。我想我現在能這麼平靜,都是因為我相信她們。」
「這樣,啊……」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但過沒多久,大概是下定決心了吧,友紀開口了。
「……我也不是要安慰你,不過,要是你覺得沮喪的話,就來找我吧,我好歹可以陪你聊聊天。能跟長得和明石一樣的人談天也不錯吧?」
「其實看著你,反而會讓我想起她們……」
「偶爾回顧一下過去也不錯啊。」
友紀露出溫柔的微笑,一臉認真地注視著我。這或許已經是她竭盡全力的安慰了吧。
「好吧,等我有心情的時候。」
「嗯,隨時都歡迎你。」
友紀說完,便坐回隔壁的座位,開始準備上課要用的東西。
我跟她之間的緣分也挺奇妙的,不過這樣的關係倒也不壞,看來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接著,為了確認翔也在石膏上寫了什麼,我望向被他塗鴉的部位。要是寫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可得想辦法擦掉才行。那傢伙真是愛找麻煩……
唔,上頭寫了什麼呢?
我看不見石膏的另一頭。如果硬是要看,應該會痛得半死吧……我只望了望看得見的部分,上頭以潦草的字跡寫著:
「Fan disc上市!」
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幾天,翔也喊著有好消息,硬是塞給我雙月刊的遊戲雜誌。
「《永恆純真》的fan disc上市了!我猜得真准!」
啊啊,原來石膏上頭的塗鴉指的是這件事啊。
雜誌上印著所有女主角的圖片,總覺得好久沒看見二次元的她們了。雜誌上還有些看起來有點危險的事件圖片,要是讓她們自己看見,可能會當場昏倒吧。友紀似乎有點心慌,瞄了幾眼後抱起頭來。畢竟她的長相和明石葵一模一樣,圖片看起來就像是她被玩弄一樣,所以才會覺得坐立難安吧。翔也依照慣例,又開始調侃友紀。「你這是在性騷擾嗎?」於是翔也被木刀痛打了一頓。你們在搞什麼啊!
有件事稍稍吸引了我的目光。
「這次有新角色耶。她是神樂咲的表姊妹,好像是表姊吧,這樣也不賴啦!原來之前外流的圖片不是她母親年輕的時候。」
挨了木刀一頓揍後,原本趴在地上的翔也又復活了,他爬起來指著雜誌這麼說。
我嚇了一跳,同時也才終於了解當時為何會有那種進展。從現實世界的角度而言,咲有親戚其實並不奇怪;但無論再怎麼想,我都沒想過會有一個和她感情不錯的表姊。遊戲里明明沒有這項設定,那位表姊卻突然出現,原來是反映了還在製作中的fan disc內容的結果。
這天放學回家途中,我去買了那本遊戲雜誌。
我明知她們不會回來了,卻還是這麼娘娘腔又不幹不脆。
失落感慢性折磨著我的內心。
我雖然有遊戲光碟,卻怎麼也提不起勁拿出來玩。
我想,今後我還是會懷抱著與她們共度的回憶,就這麼繼續活下去吧。
她們帶給我好多好多。
只要不忘記這些回憶,就等於她們還一直活在我心裡。
雖然沒有人知道。
但是我很清楚。
雖然大家都不曉得。
但是她們就活在眾人心裡。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珍惜與她們之間的回憶。
所以,再見了。
多虧了你們。
我得到了值得自傲的事物。
我想。
我一定稍稍接近了遊戲男主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