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默德王國,歷代國王都處心積慮強化王權,
結果,政治並未遭到外戚或有力臣子壟斷,
因此順利地增加國力和安定。
不問身份,拔摺有能之人,
擔任政府重要職位,
防止政治權力集中在一部分的貴族身上,
關於擁有王位繼承權的王族配偶,也儘可能避免選擇大貴族出身的人物。
歷經這樣的努力,防範大貴族專橫
於未然的亞默德王家,
傳聞近期之內
將要迎接新的皇子妃。
即使在這間幽暗的地牢中,也能多少感受到時間的流逝。遠處傳來的人聲、從廚房隨風飄來的香味,更重要的是,日升日落的秋陽——
然而,實際上,狄米塔爾並沒有細數自己被押進牢里關了幾天。
若是平常,在他冒出能掌握的事情就事先全部掌握,或許日後能派上用場這種想法之前,就自動計算了。不過,現在的狄米塔爾沒有心思這麼做。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沒有餘力思考事情,也對此感到無可奈何。
現在狄米塔爾滿腦子想的,都是路奇烏斯和奧爾薇特為何要背叛祖國,這種根本性的疑問。由於完全找不出解答,導致他無法思考其他大部分的事情。他的眼眸始終凝視著鐵欄杆外的天空,要不然就是凝視自己被枷鎖束縛的雙手,不過,那只是單純因為視線剛好落在那裡罷了。
所以,當那名男子前來探望自己的時候,狄米塔爾當然想不起他是什麼人。頂多勉強記起自己曾經在某處見過他。
「……看你這幅狼狽的樣子。」
男人臉上纏繞著好幾層繃帶,發出極為模糊的聲音說道。
「……」
狄米塔爾緩緩地將視線轉移到男人身上,終於有意思考這名男子的身份。
他發出的聲音之所以十分模糊,恐怕是因為嘴巴無法順利張開的緣故吧。男人從繃帶縫隙露出的嘴巴四周,因瘢痕而扭曲。他穿著的服裝十分高級,看來是個大人物,因此與凄慘的燒傷呈現的落差更加顯著。
帶慰勞品來探望狄米塔爾的男子,沒有將手上拿著的葡萄酒瓶遞給他,只是用他閃閃發光的眼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狄米塔爾。
「喔——」
在近距離之下看見他的眼神,狄米塔爾終於認出這名男子是什麼人。
「……你竟然沒死啊。」
米歇爾·博列洛以站在旁邊監視的衛兵聽不見的細小聲音,嘲笑狄米塔爾。
「只要拜託我父親,就能馬上殺掉失去後盾的你……!這個國家沒有叛徒生存的地方!」
在狄米塔還是封印騎士團見習生的時候,曾經遭到米歇爾怨恨,差點死在混亂之中。狄米塔爾也是在那個時候左手臂第一次失控。
當時,呆在他身邊的米歇爾遭到嚴重的燒傷,倘若夏琦菈·巴貝爾沒有施展治癒魔法治療他的話,他早就沒命了。
被火燒傷比被銳利的刀具割傷還要難以治療。像米歇爾這樣全身嚴重燒傷,據說就算施展好幾次治療魔法,有時也得花上將近一年的時間才能完全復原。他大概還在接受定期治療吧。
他的痛苦有多長,對狄米塔爾的怨恨就有多深。雖說是他自作自受,但米歇爾因為當時那件事,永遠失去身為封印騎士團團員的地位。而成為封印騎士團團員,對貴族子弟而言是極為榮譽的一件事,同時也是將來飛黃騰達的跳板。
米歇爾聽見狄米塔爾入獄,所以才特地來察看他的情況吧。就算在這裡嘲笑狄米塔爾,也奪不回已經失去的東西,但米歇爾卻無法不這麼做,他雖然自私自利,卻很容易看透。加入路奇烏斯和奧爾薇特也像米歇爾這樣容易看透的話,狄米塔爾肯定就不用在這裡煩惱了。
「……」
狄米塔爾的思慮,又再次沉入沒有出口的螺旋狀深穴之中。他雖然一時之間對米歇爾深表同情,但也漸漸開始覺得無所謂了。
他的心情可能透過視線的轉移傳達給米歇爾了吧,只見米歇爾突然拔開瓶栓,將裡面的內容物撒向狄米塔爾。
「去死吧!我要馬上殺了你!竟然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
潑到狄米塔爾上半身的液體,並非是葡萄酒,而是油。
就在米歇爾正想拿起掛在牆壁上的火把時,聞到味道的衛兵們連忙壓制住他。
「助手!額
「你……你這傢伙打算做什麼啊!」
「唔咕——放……放開我!我可是博列洛家的人喔!我要殺了——這個小鬼!」
「給我安分點!」
衛兵吹響緊急事態的警笛。米歇爾轉眼間就遭到捆綁,被前來支援的衛兵們強行帶走。
「里希堤那赫!我絕不會忘記!總有一天,我絕對要把你們——」
「……」
米歇爾的吶喊聲逐漸遠去。米歇爾打從一開始就為了報燒傷之仇,將油宣稱是慰勞品帶進來,打算燒死狄米塔爾,還是只是單純想恐嚇他呢——無論如何,遭到他人怨恨的人入獄這件事,也伴隨著不知何時會遭謀殺的危險。對狄米塔爾而言幸運的是,看守的衛兵們並沒有被米歇爾的老家收買,而是忠誠地遵守皇太子和內務大臣的命令這件事吧。因為狄米塔爾至今仍是里希堤那赫家謀反事件的重要證人。
當然,狄米塔爾對於自己在千鈞一髮之際保住性命一事,並不怎麼覺得感動,只是將沾滿油的手抹在牆壁上,陽光從小小的格子窗射進來,令他微微眯起雙眼。
當天,內務大臣卡穆尼亞斯到王宮出動,卻立刻被一群氣憤填膺男人給包圍。
「——卡穆尼亞斯卿!」
「什……什麼事啊啊啊!」
「處分叛徒的事情怎麼樣了,我今天一定要聽到答案!」
「沒錯!犯下叛國罪當然是處以死刑,讓他苟活那麼久,怎麼能讓大眾信服!」
「所……所以說,陛下和殿下等人正在不斷地商議這件事……」
「那到底商量得怎麼樣了,我們也想聽聽結果!」
包圍住卡穆尼亞斯卿的,正是博列洛家和其他貴族。雖然在政治上並沒有賜予他們什麼重要的職位,之所以允許他們進出宮中,是因為他們是歷史悠久的大貴族,就連國王都無法漠視他們的經濟能力。
不過,嚴格來說,他們既沒有插嘴干涉處置叛徒的權利;在正式發表之前,也沒有過問針對處置做了何種商議的權利。他們之所以會像這樣逼問卡穆尼亞斯卿,單純是因為卡穆尼亞斯卿散發出容許他們這麼做的氣息,簡單來說,就只是因為卡穆尼亞斯卿是個懦夫。
「商……商議的內容還不能公布,恕我無法告訴——」
「這點小事,告訴我們有什麼關係啊!」
「恕我直言,我們擔心國家的心情可不輸給閣下您啊!」
「沒錯!我們認為應該早日處決叛徒!希望能將我們的意見稟告陛下!」
「就……就算你們這麼說——」
卡穆尼亞斯卿的手帕一下子就被冷汗浸濕,他試圖想辦法前往自己的執務室,但蠻橫的大貴族們根本不允許他這麼做。卡穆尼亞斯卿本身是貧弱貴族出身,從年輕時就吃了不少苦頭,實在不擅於應付這種嗓門大的名門貴族。
「總……總之,里希堤那赫卿也還沒有審問完畢,更重要的是,三位猊下和其他顯貴也紛紛上呈請命書。現在立刻處決他有點——」
「那麼,內務大臣閣下的意思是,就算違背國法也沒關係是嗎!」
「我……我只是想說——要判處他死刑時期尚早……」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要處死叛徒!」
抓住卡穆尼亞斯卿的衣領,口沫橫飛、大聲吼叫,的,是率領這一群人的博列洛卿。博列洛卿的兒子與狄米塔爾·里希堤那赫之間的恩怨,卡穆尼亞斯卿也曾耳聞,不是透過正式的紀錄得知,而是聽別人說來的,博列洛卿恐怕是想立刻殺死讓自己兒子受重傷的狄米塔爾吧。
此時,王妃走了過來,左右兩側還帶著侍女。
「哎呀、哎呀,各位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如果在談重要的事,到執務室談不就行了。」
「王……王妃殿下——」
總是悠然自得的王妃阿慕德娜,從不主動過問政治方面的事。出入宮中的貴族們也都十分清楚這件事,自然而然地便營造出不能讓阿慕德娜聽見政治話題的氣氛。所以,不管議論政治再怎麼熱烈,只要阿慕德娜一來,就立刻中斷、改變話題,也算是某種,貴族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