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五章 業炎

一百五十年前「七王之亂」的最終局面是——

王都羅馬里克,受到推舉白蘭高的亞默德軍包圍。

接受神巫伊蓮娜懇求的亞默德軍,將對市區造成的損害控制到最小限度,成功將持續抵抗的僭王羅伯洛逼進王宮。

此時,聽命於羅伯洛的士兵僅不滿兩千,據說羅馬里克的居民,得知隨著王宮的坍塌,羅伯洛的暴政也划下旬點的消息,眾人歡聲雷動。

過去曾被喻為可匹敵魯奧瑪宮的壯麗羅馬里克王宮——這樣的建築物之所以在內亂後沒有修繕,連僅存的地基也被改建成市政廳大樓,或許是因為它的威容會令人們想起內亂前的黑暗記憶吧。

耳邊傳來啾嚕啾嚕的聲音。

瓦蕾莉雅察覺到些許的搔癢感和那奇妙的聲音,她吸進一大口冷冽的空氣,靜靜地睜開眼。

話說回來,自己先前在哪裡做些什麼事呢——在混濁的意識中,瓦蕾莉雅試圖拚命地挖掘記憶,同時抬起頭來。

「——你醒啦?」

與嘴巴四周染成通紅的狄米塔爾四目相交。

「呀哇啊噗——!」

「吵死了。」

瓦蕾莉雅不由自主地驚聲尖叫,狄米塔爾便用手硬搗住她的嘴,朝旁邊的地面吐出帶血的唾沫。應該說,吐出的幾乎都是血。

「你……你……」

瓦蕾莉雅搓揉好幾次眼睛,用雙肘抵住地面,企圖坐起身子。

「喂……你……你該不會有肺病吧?不……不要緊嗎?」

「別誤會了。」

狄米塔爾握拳隨意擦拭沾滿血跡的嘴邊,用力抓住瓦蕾莉雅的大腿。

「這是你的血。我才沒有吐血。」

他這麼說道,並將嘴湊上瓦蕾莉雅的大腿傷口。

「哇啊!」

「……有夠吵耶你,要這樣吵吵鬧鬧的,不如別醒來。」

「可……可是,因為——」

瓦蕾莉雅也明白狄米塔爾是在幫她將毒吸出。被毒蛇咬到時的應急處理,就是要像這樣子做,這點知識,瓦蕾莉雅也懂。

不過,問題在於,瓦蕾莉雅是女生,狄米塔爾是男生,再加上傷口的位置在大腿上。

「好……好了!夠了啦!接……接接……接下來,我……我自己來!」

沒被人吸過大腿的瓦蕾莉雅,連忙想推開狄米塔爾,但是她一陣頭暈,身體使不上力。她之所以會頭暈無力,以及明明是夏天,卻覺得冷得直發抖,想必是因為大量出血的關係吧。之前會失去意識,肯定也是這個原因所導致。

「給我安分點……已經吸得差不多了。」

狄米塔爾啾嚕~~一聲將血吸出,一口吐掉後,鬆了一口氣,擦拭手心的臟污,移到傷口上方。

「……咦?」

於是,一道溫暖的光芒從狄米塔爾的手中散發而出,慢慢地治癒瓦蕾莉雅大腿上劃開的十字形傷口。

「你……你……會使用治癒魔法嗎……?」

「最近學會的。不過,只學到治療表面上的傷痕,舒緩疼痛這點程度。等你身體復原後再自己治療。」

狄米塔爾冷淡地如此說道後,解開原本綁在瓦蕾莉雅大腿根部的繩子。於是,瓦蕾莉雅感受到先前像沉重又寒冷的冰塊的右腳,漸漸取回了溫度。

與此同時,一直麻痹的右腳,逐漸恢複感覺,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要回去羅。」

狄米塔爾背起瓦蕾莉雅。

「——粉紅鎧甲女大概睡得很舒爽吧,但緹雅應該已經回來了。希望她不要發現我們不在,就不小心引起騷動……」

「咦?你也……沒告訴緹雅嗎?」

「這個極機密任務的內容,我連你和粉紅鎧甲女都沒說了,怎麼可能只對緹雅說啊。」

與逃到這裡時的狀況截然不同,狄米塔爾緩緩地沿著河流走下斜坡。老實說,現在瓦蕾莉雅只要別搖來晃去就謝天謝地了。

瓦蕾莉雅無力地趴在狄米塔爾的背上,呢喃道:

「……剛才那群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啊?」

「不曉得……不過,他們連我的名字都知道。看起來是蠻敦徒,肯定是對亞默德抱有敵意的比蓋羅那一帶的人吧。」

「就算是好了,他們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可能從我們溜出迎賓館時,就跟蹤我們了吧。」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羅馬里克的迎賓館,位於羅馬里克市政廳大樓廣大的用地內。倘若狄米塔爾想得沒錯,對方便是隱身在市政廳大樓的用地內,或是用地旁,監視著瓦蕾莉雅他們的行動。

「那個……就算在羅馬里克的中心,警……警備也會如此……鬆散嗎?」

「並不是警備特別鬆散。而是那些男人的身手就是如此不凡吧。」

「你……你說得也沒錯啦……」

仔細想想,瓦蕾莉雅兩人自己也瞞過衛兵的眼睛偷偷溜出迎賓館,甚至翻越城牆,來到城鎮南邊的山裡了,就算那些男人使出同樣的手段,也不足為奇。

瓦蕾莉雅思考著這種事的時候,突然感到不舒服。

「唔唔……好不舒服……頭好痛——」

「因為貧血的關係。」

「好……好想吐……」

「想吐就吐吧,這樣會舒服一點。」

要是敢吐在別人的背上,我就把你扔出去!本來以為狄米塔爾會這樣責罵自己,但他卻意外地溫柔,瓦蕾莉雅育種奇妙的心情。

「——不過,吐了就吐了,之後再拿來當笑話告訴路奇烏斯好了。」

「……我絕對不會吐。」

瓦蕾莉雅氣沖沖地閉上眼,調整呼吸。

隨著腿部的疼痛增強,臉頰和額頭也漸漸發燙。很不湊巧的,她現在沒有那個精神和體力跟狄米塔爾鬥嘴。

瓦蕾莉雅此時突然發現,她似乎連右手也很痛。

「……」

她微微睜開眼看向自己的右手。看來她之前應該是使勁用力抓住什麼東西吧,她的指甲不是斷掉,就是有裂痕。

然而,她卻想不太起來自己抓過什麼東西。之後她又昏昏沉沉,像是一瞬間墜落般地失去意

據說沒有意識的人,會比有意識的人感覺來得重。

雖然不知道是基於什麼道理,但狄米塔爾確實覺得瓦蕾莉雅睡著時比清醒時還要重。

狄米塔爾背著這樣的重擔,好不容易沒讓任何人察覺,翻過城牆,回到迎賓館。他放低腳步聲,跳到瓦蕾莉雅房間的陽台。

「——狄米塔爾大人?」

或許是聽到窗戶打開的輕微聲響吧,緹雅包著床單,現身在隔壁房間的陽台上。

「你已經回來了啊。」

「真是非常抱歉,我稍微睡了一下。」

「不用在意……你換好衣服後,去叫粉紅蹬甲女起床,到這個房間集合。」

「貝琪娜小姐的話,應該在瓦蕾莉雅大人的房間。」

「什麼?」

「她說自己會等你們兩入回來,要我在這段時間小睡片刻——」

「那個頻尿的傢伙,倒是還挺貼心的嘛。」

狄米塔爾走進房間,將瓦蕾莉雅放到床上。

「喂,粉紅鎧甲女……喂?」

寬敞的房間里,能看見黑暗中仍閃過一道亮光的粉紅色金屬塊倒在沙發上。

「……她在是在,只是不是清醒的。」

聽見透過鍾甲傅出的微小含糊打呼聲,狄米塔爾露出苦笑,毫不留情地用鞋底把貝琪娜踹下沙發。

「喂,給我起來。」

「呃……把泥炭苔和紅土上乾燥的牛糞——」

「……我常常在想,你平常都作些什麼樣的夢啊?」

先不管說起奇妙夢話的桃紅色少女,狄米塔爾回到床邊e

「——狄米塔爾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摸好衣服來到房間的緹雅,看見臉頰通紅、躺在床上的瓦蕾莉雅,蹙起眉頭。

「難不成……是生病了嗎?」

「她中毒了。」

狄米塔爾從懷裡拿出用手帕包了好幾層的黑針,遞給緹雅。

「毒?」

「是我的疏失。就算要揍昏她,我也不應該帶她去。」

狄米塔爾大略說明事情的梗概後,命令終於起床的貝琪娜去提一大桶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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