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Omnes una manet nox 第陸章 黃昏時分

假如戀情是盲目的,愛情就是要去面對。

愛國也不例外。

──義魯朵雅軍 卡蘭德羅上校

統一歷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二日 帝國軍參謀本部

出差歸來,或是到總公司露面的機會。不論要怎麼說都行,總之身為一個社會人,就不能忘記推銷自己。

到參謀本部覆命是個絕佳的好機會。

將在南方方面的V-2運用報告書兼義魯朵雅見聞錄提交給窗口;土產的葡萄酒,做好稍後由副官提交給參謀本部負責人的安排。

之後,就是到處拜會之旅了。

當譚雅被臉色非常難看的雷魯根上校叫來時,正好就在她拚命向人獻殷勤的瞬間。在被問到「有空嗎?」之後,幾乎是立刻就被帶到雷魯根上校的辦公空間。

還真是相當慌張啊──會這樣納悶也是當然的吧。不過就連這種雜念,也在雷魯根上校告知的「情報」前消失得一乾二凈。

「雷魯根上校,恕下官失禮,你剛剛說什麼?」

「就跟你聽到的一樣,中校。」

對於啞然的譚雅,雷魯根上校一臉疲憊地淡淡說道。

「梅貝特上尉、托斯潘中尉被憲兵隊逮捕了。當然,是暫時性的。很快就會獲得釋放了吧。」

「恕下官失禮,上校。這不是期間的問題。我隊上的炮兵家與步兵笨蛋被逮捕了?」

說明書笨蛋,嚴守命令的個性,會默默照著命令去做。兩人的個性,就連譚雅也很清楚。

絕對不是會擅自做出愚蠢的獨斷獨行,「連說明書都不看就自作聰明的大無能」。托斯潘中尉說不定是個不會懷疑說明書的蠢蛋,但即使是他,應該也會閱讀最低限度的說明書。

「他們兩人都是比我還要嚴守規定的類型。完全想不到會被逮捕的理由。是以怎樣的理由逮捕的?」

「……佔領中的軍港遭受到聯合王國突擊部隊的襲擊。儘管擊退,但損害甚大。司令部的傢伙氣沖沖地表示是雷魯根戰鬥群的怠慢讓損害擴大的。」

「恕下官失禮,怠慢?姑且不論戰意過剩,怠慢是絕無可能。」

就譚雅所知,他們是埋首苦幹的個性。絕對不是會怠慢職務而遭到逮捕的蠢蛋。

「托斯潘中尉那傢伙,可是會在防衛戰中自願要求死守命令的人喲!他會在敵前怠慢,就只有死亡的時候!」

面對極力反駁的譚雅,雷魯根上校儘管表情有些不耐煩,也還是向她點了點頭。

「貴官的主張是有道理。我聽過報告了,海軍他們似乎拚命地想隱瞞過失。實際上,這是冤罪的樣子。」

「請容下官斷言,這絕對是冤罪。然後呢?冤罪的罪狀是?」

「罪狀是不服從、抗命,最後是故意誤射友軍。」

「不服從!抗命!故意誤射!還真是驚人的兇惡罪狀呢。下官怎樣也不覺得這會是事實。到底是對他們做了什麼?」

「在港口防衛時起了點衝突呢。現在說給你聽。」

在聽完內情與來龍去脈的同時,譚雅感到一陣噁心。難以置信的無能,不可理喻的低能,最後是,無可救藥的缺乏想像力。

「就連在東部向經驗這名教師付出學費學到的教訓,後方的蠢蛋也沒有去學習嗎?這該視為頭部疾患,施以子彈作為治療吧?」

「……提古雷查夫中校,請注意你的口氣。」

那麼──譚雅慎選著恭敬的措辭,換個方式說道:

「請將那個無能的司令部與憲兵隊統統送往東部。丟到聯邦軍面前,教育他們什麼是真正的戰爭。」

假如部下犯錯,上司就要負起責任。只不過,假如部下受到不當的批評,上司就必須要堅決地做出反抗。

這是功績主義的基本。能力必須受到正當的評價。要是托斯潘中尉與梅貝特上尉是蠢蛋,只要懲罰他們兩人就好;要是他們兩人是對的,就該把真正的愚者弔死在街頭上。

「推卸責任的無能,竟敢對我、我的部下這麼做!這可是事關他們的名譽喲!」

進一步來講,還有自己的經歷。如此蠻橫,是絕對無法原諒的。對於猛烈表示抗議的譚雅,雷魯根上校就像在強忍頭痛似的呻吟起來。

「……我同意。貴官會氣憤也不無道理吧。無法原諒這種蠻橫之舉。」

「他們兩個會被釋放吧。」

「當然。是我親自到憲兵司令部把事情談好的。」

「多謝上校。」

不用道謝──雷魯根上校擺了擺手。

「就形式上,這可是雷魯根戰鬥群。這點小事倒不如說是當然的義務吧。」

原來如此,這麼說也對──譚雅一面點頭同意,一面迅速提出補償的要求。

「能領到一面勳章吧。」

「這是非常正當的要求呢,中校。其實,潛艦司令部還很理性。能夠確認真相,也是多虧了他們協助。那些傢伙的手腳很快。老奸巨猾地,就連感謝狀與授勛推薦都交過來了喔。」

「見識過潛艦塢外頭的人,果然很正常嗎?」

譚雅無心的一句話,讓雷魯根上校的嘴角揚起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中校。『如果是見識過外頭世界的人』,就還保有著客觀的判斷力吧。」

雷魯根上校的言外之意,是某種該說是對沒見識過外頭的人所帶有的隔閡吧。察覺到本國或許也相當不妙的譚雅,壓抑住幾乎要隱隱抽動的嘴角。

「本位主義、缺乏想像力。最後,愈是優秀且誠實的軍官,就愈是會死在東部嗎?再這樣下去,帝國軍的根本將很可能會崩潰。」

啊,不對──說到這裡,譚雅為求正確的修正說法。

「如果要嚴格定義的話,應該說是很可能會全面瓦解吧。」

「在發牢騷呢,中校。」

「……是下官失禮了,上校。」

她端正姿勢,直視著眼睛地謝罪。

「這或許超出了一介野戰將校該說的範圍,還希望上校能多多海涵。」

「夠了,夠了,中校。」

雷魯根上校帶著共犯般的笑容擺了擺手。意思也就是肯定。這就是帝都的現狀嗎?沒見過世面的混帳,給我多吸點世間的空氣啊。

「好,中校,來談工作的事吧。」

「是的。」

「盧提魯德夫閣下在等你。隆美爾軍團長據說是對你讚不絕口。儘管已接近是在聊以慰藉了……但你可以期待這方面的授勛。」

「授勛?那個,儘管很榮幸,但未免也太早了。南方大陸遠征軍的相關手續,不是才正要開始處理嗎?」

對於指出他們才剛回來的譚雅,雷魯根上校就像稍微保證似的抬起手來。

「要說是經驗差距吧。原則上就跟貴官說的一樣,但我是裡頭的人。」

「上校的意思是?」

「我也曾當過授勛課長。開戰以來,儘管授勛基準的條件與內規做了不少變更,但這方面的預測,我有自信是不會錯的。」

有辦法熟知官僚機構的人說的話,還真是可靠。就是因為這樣,往來作戰圈與軍政圈的後方菁英才讓人受不了啊!

老實說,差點就要忌妒起雷魯根上校了。他明明是個這麼好的長官!

啊啊,儘管如此,也還是想要他的職位啊。

「不過,光是收到勳章也無濟於事。」

「……你說得對。與其在戰時掛著勳章自豪,更但願能向迎來和平的子孫自豪。」

「上校有結婚的對象嗎?」

「開戰前是有想過差不多該結了,但因為戰爭取消了。等戰爭結束後再稍微考慮吧。」

說到這,雷魯根上校隨口說了一句。

「等戰爭結束後,貴官也到適婚年齡了吧。啊,不對,我太多管閑事了嗎?請當作沒聽見吧。」

當然──譚雅很有禮貌地帶著曖昧的笑容點頭。

「希望總有一天,能將這些蠢事當成笑話回顧。」

「就是說啊。」

「無論如何都要做一個了結。下官在戰後可是保證了版稅生活,這方面也很讓人期待呢。」

是感到錯愕吧。雷魯根上校很難得地露出了目瞪口呆的愣然表情。

「版稅生活?」

「會由盧提魯德夫中將閣下寫繪本,而我也會分到一點版稅。」

「……繪本?那個中將閣下?」

對於他那難以置信的表情,譚雅也點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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