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Nil admirari 第貳章 矛盾

統一歷一九二六年十二月 聖誕節前夕 聯邦領內 多國聯合軍司令部附近

出乎意料地,密談這種事,愈懼人耳目就愈容易曝光;畢竟鬼鬼祟祟做著虧心事的傢伙更容易引人注目。

「預定執行的那項作戰,目的是什麼?」

「我聽說是要以有限攻勢,讓帝國軍的損耗極大化。」

公然溜出聯合作戰司令部,一同返回分配到的宿舍的德瑞克中校與米克爾上校,你一言我一句的討論起急忙安排要在幾天後執行的軍事作戰。

「在這種下雪天?」

德瑞克中校嘆了口氣,喝了口冷掉的紅茶。

聯邦自豪的冬將軍可是不分敵我;在對付帝國軍這點上是很優秀,但不懂得區分敵我這點可就傷腦筋了。

更正,德瑞克中校在心中重新喃喃說道。冬將軍並不是聯邦的愛國者吧。畢竟對誰都一視同仁的傢伙,也不會是任何人的友方。

中立的存在,往往也會是旁若無人的傢伙。

「當冬將軍肆虐時,最好是乖乖地加強防備。就算是社交派對也要看時期吧?」

「你說得沒錯。就連我也覺得納悶。」

「不過……」米克爾上校疲憊似的笑起。

「我們收到的是軍令。還是莫斯科相當高層的人所發布的嚴格命令。不是能提出異議或反駁的狀況。」

德瑞克中校隨即注意到,狠狠說著「束手無策啊」的米克爾上校,立場相當艱難。講明白點,就是陷入要移動殘酷天秤的困境。在要求絕對要取得成果的情況下,他甚至不得不捨棄情同手足的部下吧。

能輕易就做出決定的人,肯定是有著某種缺陷。真是可悲……這是指揮官在戰時情況下所必須面臨到的難題。

「要是你有收到聯合王國方的見解,就算是私下通知也好,我也想要了解一下。」

「抱歉,米克爾上校。下官也不清楚。」

「咦?」

「那個,上校。事實上,我只有收到『與聯邦軍合作』的命令。就連最新的通知也沒有知會我內情。」

腳跟併攏,注重形式的報告。在說這種蠢話時,要是不變得他媽的認真,還真是說不下去。

「……看來,彼此都很辛苦呢。」

對米克爾上校的話聳聳肩,德瑞克中校從裝在牆上的柜子中,拿出蘇格蘭威士忌的小瓶酒。就以紅茶的佐料來說,果醬儘管也不錯,但要化解怨言,還是老朋友最好。

豪邁地注入茶杯,大口喝下。

「要來一點嗎,調味一下。」

「哎呀,是同盟國軍人的敬酒嗎。考慮到兩國關係,就外交禮儀上也不好拒絕啊。就給我來一點吧。」

「……好,就讓我強勸你一杯吧。」

米克爾上校呵呵大笑,在茶杯里注入蘇格蘭威士忌,一口喝下調味過的紅茶。才不會說什麼這不是茶配酒,而是酒配茶之類不解風情的話。畢竟在這世上,有著太多要清醒著面對會有點太過荒謬的現實了。

「真傷腦筋呢,德瑞克中校。」

米克爾上校喃喃說出的一句話,莫名地消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這種時候默默喝茶是種禮貌。

不需要太多話語。

過沒多久,就在默默委身酒精到最後時,米克爾上校突然切入主題。

「官方上是要透過『有限攻勢』確保立足點,藉此為預定的春季大反攻做好準備。就我個人所見,這在現況下是個相當勉強的作戰。」

就像在眺望窗外似的,遙望著遠方說出的這句話很沉重。

「還不至於說是有勇無謀。但我身為愛國者,可以斷言這很危險。」

「體制已整頓得差不多了也是事實吧。」

「是呀,在文件上。」

朝著用眼神問「該不會」的德瑞克中校,米克爾上校聳了聳肩。

「總之儘是些新兵。弄得不好,甚至會有目前正在徵召的傢伙先被登記的案例發生吧。」

領悟到這是極為重大的暗示,德瑞克中校瞬間就像是血管里被塞進冰塊似的渾身發寒。

「這可是就連溫酒的舒暢感都會瞬間遭到驅逐的震撼消息。是事實嗎?」

「是事實吧。」

這要是真的,事態會極為嚴重。而可悲的是,德瑞克中校也認為這應該是事實。聯邦方向聯合王國駐外武官傳達的情報與現場的實際情況悖離,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用不著感到驚訝的事實,正是聯邦與聯合王國的同盟關係究竟有多麼美好的佐證吧。

「……這是重大且嚴重的泄密行為呢。」

「你不知道對吧?」

「我們只有收到精銳部隊隨後會陸續集結的通知。」

只要聯合王國情報部沒有特意交給德瑞克中校假情報,結論就很簡單明了。交給聯合王國的聯邦軍情報,就算不全是假的,也是離完美相差甚遠的東西。

「是要對同盟國也打腫臉充胖子吧。就某方面來講,也能算是在保密吧……想隱藏弱點可是黨的本能呢。」

「真受不了。實際上的情況如何,你覺得春季大反攻有可能嗎?」

面對德瑞克中校的詢問,米克爾上校在蹙起眉頭後,就像是把話吐出來似的,從喉嚨里擠出回答。

「老實講,辦得到吧。」

「戰力有在恢複?」

「儘管戰力重建有某種程度的進展,不過更進一步的重建……是打算用相當勉強的手段趕上時期。聽說對帝國戰線以外的國境線,實際上只剩下老人與小孩了。」

「這樣一來,在這個冬季儲備戰力才是正確答案吧。」

畢竟就算說是有限攻勢,但有必要由我們主動攻擊嗎?

戰鬥教訓所指出的答案很清楚。胡亂髮動攻勢,往往不僅要付出過高的犧牲,有時甚至會引發意外的反擊。

「搞不懂。是因為政治上的必要性也說不定……」

「……嗯——那對這項作戰的答覆,會變得有點困擾呢。」

「什麼?」

儘管對愕然反問的米克爾上校不好意思,不過這該說是基於軍務上的理由吧。對德瑞克中校來說,首先必須得要提醒他一件事。

「我們不想受到損害。況且,我們也沒有義務奉陪聯邦軍的無謀之舉。」

「啊,原來如此。我重新了解貴官的立場了,德瑞克中校。」

德瑞克中校從本國那邊獲得的許可權很廣泛。所以如有必要,就連要拒絕聯邦軍的請求,都會理所當然地受到認可。

畢竟德瑞克中校也不想奉陪聯邦軍那愚蠢的面子與意氣用事。這是接掌將兵的軍人所該盡到的義務。

是賦予指揮官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責任。

「……我沒辦法強制你同行。的確,這項軍事行動是有太多疑點了。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會懷有這種疑問也很正常吧?」

「那你們呢?」

「既然這是黨的命令,就不容拒絕。」

自嘲沒有否決權的米克爾上校,表情很爽朗。

「你是說不容拒絕?」

「是呀,對我們來說。就像是打從一開始沒有選擇權一樣吧。」

家人留在集中營里的人,說的話很明確。正因為抱持著德瑞克中校只能想像的壯烈覺悟,才會說出這種話吧。

……不過,他們選擇戰鬥。

各位戰友要前往戰場。

「我了解貴官與旗下部隊不會積极參与的事情了。就這點上,如果能請求各位做最低限度的支援,我會替各位準備『後方警戒』的任務。」

因此,米克爾上校這句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唉——德瑞克中校深深嘆了口氣,舉起老朋友——蘇格蘭威士忌的小瓶酒,將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愚蠢的顧慮。

「……米克爾上校還真是見外。只要你『一句話』,這不就沒問題了。」

米克爾上校筆直注視起自己的眼睛。

彷彿難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就像是忘了怎麼說話似的沉默不已。

「我們是軍人。講話就該言簡意賅吧。強詞奪理是司令部與政治軍官的工作。」

畢竟,德瑞克中校是魔導將校。

所謂的海陸魔導部隊,全是些與其當膽小鬼還不如沖向敵人彈幕的大海男兒。因為暴風雨到來,就對夥伴見死不救逃走的傢伙,還不如丟到海底去餵魚。

「我會在雨天幫忙撐傘的。能跟我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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