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在我還是一年生的時候的文化祭中發生的事情。
「心葉君,我們已經兩人獨處了3個小時了呢。」
隨著「嘎吱……」的聲音,遠子學姐把頭擱在椅背上,聲音哽咽地低語。
「……的確如此呢。」
我低著頭回答。
「雨又下個不停……」
「……的確如此呢。」
「心葉君,填詞遊戲很好玩?」
「……還算可以。」
石狩鍋的材料是?□魚——這裡該填「鮭」吧。
在我用HB的自動鉛筆填上「鮭」字的時候,旁邊的遠子學姐就像在期盼著什麼東西一樣,把椅子搖得喀嗒直響。
「我很閑了啦!很閑了啦!很閑了啦啊啊啊啊啊!」
她環抱著鋼管椅的靠背,甩動著長長的三股辮,像小孩子一樣撒著嬌。
場所並非像往常一樣在部室,而是在平常不會使用到的教室。教室里書桌被排成「コ」字形,上面排放著從文藝部運過來的古舊書本。
「為什麼明明是文化祭卻完全沒有客人來啦!虧我昨天還那麼努力地展示了許多文藝部秘藏的名作!從《古事記》《日本書紀》到《萬葉集》《竹取物語》《土佐日記》,還簡明易懂地按年代排好了順序,甚至還做了可愛的帶圖小廣告!但是,整整三個小時里,我卻只能空虛地聽著路過教室門口的腳步聲和快樂的笑聲——!現在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啦!」
「沒辦法啊。這裡有在校舍的角落,和其它的教室距離也很遠。會被『日本名作文學展』這種東西吸引住而特地來看的好事之徒,大概也就只有遠子學姐了。」
掛在窗上的是,□葉□——嗯,是百葉窗吧。
「嗚嗚,你還好像與自己無關一樣,用那種好像很~~~掃興的表情,一~~~~~直在玩填詞遊戲!」
遠子學姐很不滿地鼓著腮幫子。
「都沒有客人來,我能做的事情不是只剩下玩玩填詞遊戲了嗎?」
「不對,填詞遊戲可填不飽肚子哦。」
她如此一口斷定,從椅子上走了下來,表情突然間緩和了下來,笑眯眯地從旁窺視著我的表情。
「吶,心葉君,閑得慌的話就寫點什麼吧?」
「我在玩填詞遊戲,一點都不閑。不介意的話,要吃我填好了的這一頁嗎?」
「不要了啦!我可不是只要寫著字就什麼都吃的啦!如你所見,我可是正統派的文學少女啦!是個美食家啦!」
遠子學姐又一次鼓起腮幫子。
明明是個每天向學弟要求點心的貪吃雜食家,說什麼美食家,真是受不了。
「是嗎。」
看見我敷衍了事,重新回到填詞遊戲的工作當中,遠子學姐垂頭喪氣,故意慢慢走到窗邊,眺望著外面的景色發出感嘆。
「連唯一的學弟都……那麼冷淡。」
她擺弄著窗帘,嘆了口氣。
「本來還預想著這次的文化祭會成為美好回憶的,居然被流放到這種無人造訪的校舍角落,饑寒交迫,學弟又不可靠……這難道是什麼陰謀嗎……」
「之所以會被流放到這裡,應該是因為遠子學姐忘記在期限之前提出使用教室的申請了吧。」
「嗚!」
「雖然央求著硬把申請書塞給了實行委員,但是剩下的就只有這個教室了對吧。」
「不、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有失敗的時候啦。而且啊,我不是忘掉了,而是在制定到底向大家展示文藝部的存在的計畫啦。是真的啦。你看,這張手繪的圖上可是充滿了我的認真哦。」
遠子學姐快步跑到展示品旁邊,把小廣告舉起來給我看。
在那上面,不知道為什麼用水彩筆和彩色鉛筆畫著個陶俑,不過怎麼看都像個面無表情的外星人。
再別的小廣告上面則畫著百人一首的卡片上面的那種穿著十二單的公主和少爺,不過這邊的情況也同樣非常讓人覺得遺憾。
「唉……那應該是百分之百認真的畫吧……一點都沒有偷工減料……」
「什、什麼?什麼啦,那種好像在同情別人的眼神和聲音!完全感覺不到你對學姐的尊敬哦。好過分,好過分,好~過分!」
她把腮幫子鼓得越來越脹,再次走到窗邊,背對著我,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情緒不安定?不,一定只是太閑了而已。……嗯,在正月要玩的是,□笑——是福笑吧?
「哼,我真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學姐呢。外面又在下雨,如果連集體舞都被取消的話,我就再也恢複不過來了。」
「你要參加什麼集體舞嗎?」
說起來,她好像從昨天開始就很在意天氣。還說過「明天要是晴天就好了呢」之類的話。
窗的彼方天色微陰,細碎的雨珠不斷飄落。
遠子學姐一臉快活地回過頭來。
「那是當然的啦!集體舞可是文化祭的主要節目哦。心葉君也會參加的吧?」
真的是那樣的嗎,在文化祭跳集體舞什麼的,都沒怎麼聽說過。一般來說,那不是在體育祭或者露營的時候做的事情嗎?
無論如何,我對集體舞本身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還是算了吧。」
「誒誒,為什麼?」
「都高中生了,和不認識的人手牽手什麼的不是很討厭嗎?」
不,應該說,OklahomaMier(稻草中的火雞)……從旁看來,這舞蹈相當地丟人。特別是手牽著手,然後彎下腰問好的那個動作。
遠子學姐很生氣地反駁。
「沒有集體舞的文化祭,就像是沒有放上聖誕老人做飾物的聖誕蛋糕一樣啦!還差幾個人,就能觸碰到那個自己一直愛慕著的那個人的手呢?還差3人,還差兩人……就像這樣,一邊怦然心跳,一邊在自己的心中倒數。在手與手終於觸碰到的瞬間,心臟會好像要飛起來一樣哦!」
就像在做著什麼美夢一樣,她陶醉地看著天花板。
「學姐有什麼一直愛慕著的人嗎?」
「誒!這、這個嘛……」
遠子學姐一時語塞,變得慌慌張張。
「不、不是在說我了啦,我只是打個比方說明集體舞就是這種東西而已啦!」
「我想也是。」
「啊,什麼啦那種掃興的眼神!就算是我,也是有——」
「有喜歡的人嗎?」
「嗚!」
再次語塞。
「該、該說是喜歡還是……要判斷這一點,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啦。就算是喜歡也有分許多種類的吧。是像朋友那樣喜歡呢,是像親人一樣喜歡呢,還是命運的戀愛,這可沒有那麼容易弄明白哦。我是個文靜的文學少女,所以對戀愛也非常慎重哦。」
「喜不喜歡都沒關係。」
歌舞伎要亮的是?□子——我平淡地填入「架」字。
「嗚嗚,為什麼你總是那麼沒有朝氣呢?連集體舞都說不參加。搞不好集體舞會成為你戀愛萌芽的契機哦?好,今天的三體故事的題目就定位集體舞吧!『集體舞』『學長』『約定』,你看,很美妙吧?盡情地寫個甜美的故事吧,限制時間是剛好50分鐘——」
題目少有地很正常。
但是,我頭也不抬地回答。
「沒帶原稿紙。也沒有創作的慾望。」
剛想按下銀色停表的遠子學姐又一次鼓起了腮幫。
「那樣的話,我就跟你講個會讓你的創作慾望像泉水一般湧起的浪漫故事吧。嗯,那就來說個一直愛慕著的學長的故事吧。」
一直愛慕著的學長?
剛才問她是不是有愛慕著的人的時候,不是還慌慌張張地否定了嗎?
遠子學姐從展示著的古典作品之中拿起一冊,微微一笑。
「《堤中納言物語》是收集了從平安時代後期開始的10篇短篇小說而成的故事集哦!收錄其中的作品,無論是作者還是寫作年代都非常分散,連鎌倉時代的作品都有,具有非常豐富的多樣性哦!
「到底是誰把這些故事集於一冊的呢?為什麼會被賦予《堤中納言物語》這個標題呢?這一切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謎團。
「其中一種見解,是說當時有把書籍用紙張包覆起來保管的習慣,在包覆這些故事的紙張上寫著《包中物語》啊,《物語包》啊《包物語》之類的標題,所以有人認為不定是因為這樣後來才逐漸變成了《堤物語》《堤中納言物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