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悠人,大型漢堡好像在促銷呢,要吃嗎?」
「爸爸,我才吃了巧克力蛋糕啊。」
「那是,點心。這是晚飯。」
「晚飯不在家吃可不行。」
「小孩子,別說執拗的話,麻貴都沒讓你吃過快餐吧。父親要教給你庶民的味道。」
「父親,什麼時候就職這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了。」
「啊……那個,不是小學生該問的問題。」
七月的星期六。
在漢堡點的前面,我茫然的看著被這個小男孩給弄得沉默無語的流君。
這個牽著流君的手,和流君一模一樣的男孩子,叫悠人?
已經那麼大了么?
「啊?千。」
流君注意到了我,笑著說。
我也吐著舌頭笑。
「今天和悠人一起出來玩啊。」
「啊。本說去遊戲中心或者遊樂場之類的,卻被拉到了美術館。要在畫前談談學術方面的問題,所以就來了。千第一次和悠人見面呢。」
「嗯,你好,悠人君。」
她一彎下腰,悠人君急忙點頭鞠躬。
「我是姬倉悠人。父親常受你們關照。」
有點底氣不足的聲音。
「哇——能好好的寒暄呢。不錯啊。」
「真是不像個孩子啊。」
「雖然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但請別拋棄父親。」
「喂喂!」
「啊哈哈,真不知道誰是誰的監護人呢。」
這之後雖然我們馬上分開了,但是我的心一直平靜不下來。
是什麼,這個感覺。
在這熱得瀝青都要冒出蒸汽的夏天裡,一邊讓額頭滲著汗,一邊心情不能平靜地走著。
為什麼,看見那個孩子,會受到那樣的打擊。
在這之前的流君,經常向我說折悠人君的故事。
總喜歡說是是是,明明可以稱呼爹地,卻只叫父親,我和一樣的美少年,性格是和麻貴很像的狂妄,一見面就教誨我要去工作之類的。
雖說他不斷抱怨,但從他快要融化般的眼睛和高漲的聲音看出,他以自己在高二時生下的孩子為豪。
我完全不理解。
普通的人認為那種眯著眼睛的孩子或是小動物很可愛。但我卻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可愛。
當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親戚家生小孩的時候,大家都圍繞著嬰兒,一邊說著好可愛~像媽媽~不不,眼睛像爸爸~之類的話,一邊盯著。要抱抱的時候,總是感覺到一種羞恥感。
因為,雖然大家都覺得可愛,可是我卻不這樣認為。
所以我就算再怎麼想讓自己認為他們可愛,心中都會漸漸變得空洞,越來越冷淡。
啊,為什麼總是如此呢。為什麼,每當大家共同感受著快樂和悲傷的時候,那個「空洞的時間」就來臨了。
這很羞恥,不能把這告訴任何人,拚命地帶著謊言的假面,「真的好可愛」這樣開始對嬰兒笑著,抱著。
然後,越來越覺得羞恥,說謊這一種罪惡感,就像要綻開似的。
但是,流君說。無論是說謊的我,還是空洞的我,他都喜歡。在流君的面前就算說謊也不會覺得羞恥。
我總是笑嘻嘻的聽著流君給我說著悠人的故事,但沒有真正的關心之情,這流君也知道。
即使流君和姬倉前輩之間有個孩子,流君也是我的。
這個不會改變。因為這是能確信的。
所以,這之前從未見過悠人君。
當悠人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流君邀請說「千,不來看看嗎?」的時候,我總以「不,對嬰兒不擅長」而加以拒絕。
然而,突然和這麼大的悠人見了面。
而且,悠人和流君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宛如從照片中走出來的小學生流君。
這越發地使我動搖了。
悠人,一定是流君的孩子。
那樣清楚明了的事,事到如今動搖著我的心,為什麼自己會動搖到這個地步,自己也不很清楚自己的心情。只是體內一種粘糊糊的不快感越發強烈。
為什麼,會這樣推脫著,不想和悠人君見面呢……
我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手機的簡訊旋律響起,我從包里拿出來一看,是來自流君的信息。
送悠人回家之後就回來,要做晚飯。
這麼寫著。
我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就這樣向超市走去。
在想著晚餐吃什麼的時候,這樣那樣的想法也就煙消雲散了。
*****
「好……豐盛啊!」
看著餐桌,流君睜大了眼睛。
用蝦和蕪菁的茶巾蒸,把鰻魚細緻地刻成蛋皮絲,上面加上藥味的蔥。
「為了不讓你犯夏日病,我做了很多能振奮精神的料理呢。」
「這樣啊,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一會給媽媽也送去點吧。」
「嗯,好啊。」
「那,我開動了。」
流君吃了很多很多,要給媽媽的那份也都快吃完了的樣子。
這期間,說起了悠人的故事。
和我一樣的帥哥吧?話說回來,那個孩子拜託的事,總要想像辦法吧。
和平時一樣,溶化的眼睛和高漲的聲音。
「真的,和流君一模一樣呢。」
我突然冷淡地低語著。
流君,只有一瞬在意似的表情,然後又回覆到平常的活躍的表情繼續說道。
流君那麼敏銳,或許,被他察覺了吧……
我努力地笑著。
笑嘻嘻的,笑嘻嘻的。
卻真切希望這個笑臉變成真的該多好啊。
可是,我只是收拾乾淨。
「今天,留下來過夜吧,千。」
像平常一樣的邀請。
「不,回家了,明天是星期一。而且……」
我緩緩推開了流君扶著我肩膀的手,笑著說:
「懷孕的話,那就麻煩了。」
流君像被刺中胸膛的臉色沉默著。
「哎,那,再見呢。」
我揮著手,走出了流君的家。
我一邊走在夜路上,一邊想著。
一回想起悠人的事,心裡就亂作一團,不安的原因……
一定是因為我想到了「如果我生出了流君的孩子」這件事。
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我,不想要孩子。
只要流君在就好了。
但是——但是,如果,即使再怎麼小心,還是懷了孩子的話——我能作為一個母親好好愛這個出生的孩子嗎?嘴上說可愛,但從心裡卻不這麼想。
就算自己的孩子在眼前,心裡還是很空洞的話——一點兒也愛不起來的話——如果在我眼中那只是放聲哭泣的熱乎乎的肉團的話——那我應該再也算不上是人類了吧。
心臟就像被勒緊似的痛了起來,不禁冒出了冷汗。
我空洞地走在沒有月光的漆黑的夜裡。
孩子什麼的,不需要。
流君和我的孩子,不想看見。
心中,不斷反覆嘟噥著這些話。
*****
「——有想說的話清楚地說出來就好了。果然還是不喜歡女子學校。」
第二天放學後,在資料室,幫我整理印刷品的小鹿不高興地生著氣。
小鹿現在在班裡被無視。
「嗯嗯,有什麼不順利的事情,或煩惱的事情,那時候就直接到我這兒來抱怨好了。」
「……到你這兒來,總是讓我幫打雜啊。」
生氣的撅著嘴瞪著的臉,可愛。
「我可不是哭著說要來的喲。因為這可不是什麼關照。」
她挺起胸說著。
事實上,小鹿就算被同學無視,也沒有在心底上服輸。
早上,一進教室,便笑著說「早上好」向班裡的同學打招呼。被當做沒聽見的時候,還繼續向其他的人打招呼。
然而,大家也慢慢地想要丟掉這種孩子氣。只是礙於BOSS發出無視小鹿的命令,大家也束手無策。
那個作為BOSS的孩子,相當的複雜,也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