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大西什麼的,無視掉就是了嘛。這樣的話,大家也會厭倦起來,然後就把這事兒給忘掉了吧。
第二天,我竭力裝作看不到大西的樣子。
我們班沒有大西這個男生,沒有,沒有,根本就沒有!我這樣自我暗示著,出入教室的時候,也選擇離大西座位很遠的那個門。
上課的時候,也絕對不回頭朝大西那個方向看。
可是這樣,反而更加在意起大西的事來。他那亂糟糟的額發、板著的臉,不斷浮現在腦海中。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我嘴裡像念經似的念叨著,努力排除著雜念。
「嘿,舞花。大西剛剛在看舞花喲。」
「哎?」
午休時間,朋友悄悄這麼跟我說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是、是嗎?」
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拚命忍耐著。
「大西果然也很在意舞花呢。」
「那是當然啦。喜歡大西的是舞花這樣的女孩子嘛。」
「有種配對成功的預感呢」
「嗯嗯。」
我拚命忍住快要爆發出來的情緒,用一種煩惱中的少女的口氣說道:
「但、但是啊,大西跟我想像中的有點不一樣。」
「哎?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變心了?是不是快了點?」
我更加扭扭捏捏地說道:
「因為,我本來覺得他雖然不愛說話,但其實應該是個會在雨天撿迴流浪貓的溫柔的人。可是他卻那樣狠狠地瞪著我,很可怕嘛。」
大家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好!把「大西的事果然還是算了吧」這句話一口氣說出來,這樣就解脫了。
「雖然很對不起大家,我對大西已經……」
「不行啦,舞花。」
哎?
「就是啊,因為大西那麼冷淡,所以就自己強迫自己說這樣的話,自己強迫自己死心了吧。」
哎哎?
「你這也是在為我們著想吧?不過,既然我們都知道了,就一定會奉陪到底的。」
「我也是!所以,舞花也要加油讓大西回心轉意啊。」
不是吧!
大家根本就沒聽進去我的話,自顧自在那啪啦啪啦地說著,一直說到午休結束。
然後,到了放學後的掃除時間。
穿著運動衫的我,打開生物教室的門,一下子僵住了。
陳列著奇怪標本、散發著酸味的教室里,只有拿著掃把的大西一個人站在微寒的空氣中。
「大、大西,為什麼……」
我感到呼吸困難。
「這周沒輪到大西這組負責生物教室的值日啊。」
大西就這麼背對著我,小聲嘟囔道:
「澤木有話跟我們組的村井講,就讓我頂替一下。」
啊,這還是我頭一次直接聽到大西的聲音呢。
是這樣的聲音啊。
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
已經到變聲期了啊。
哎呀,這種事怎麼都好啦。我算是理解大家說的「我們還有點事,舞花先去吧」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不由得驚慌起來。
這之後肯定不會有人來了。
我們班的人全都參與了。
不只是女孩子,連男生都認為我喜歡大西了么?
我感覺耳根都發熱了,越發慌張起來。
糟了,臉又紅起來了。
「啊、啊……是這樣啊。」
大西轉過身,稀里嘩啦地從櫥櫃里拽出自己用的掃把。
「大家好慢啊。」
我像是自言自語地這麼說道,儘可能離得大西遠一點,開始打掃。
「……」
大西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
今天外面也下著雨,散發著酸味的教室就像是個籠子一樣。生物教室的味道和大西的味道有些相似。
啊啊,真是糟透了。
空氣太沉重了啦。
雨點輕輕敲打著窗戶的玻璃。
我也閉口不語。
因為身體僵硬,裝作不想看見大西的樣子,所以不知道他現在是一副什麼表情。不過一定是感到很麻煩而撇著一張嘴沒錯。
身後傳來大西拖著拖把,擰乾抹布的聲音。
好像快要暈倒在這酸腐的味道中了。
就不能快點打掃完嗎?
為什麼我就不得不對大西懷著那種,像要讓人崩潰似的不愉快想法呢。
要是又不經意間跟大西的視線對上了怎麼辦?要是臉又紅了怎麼辦?這麼一想,胃部就抽痛起來。我一邊不自然地拖著拖把,一邊往後倒退著。
右小腿碰到了什麼硬東西。
「呀!」
身體失去了平衡,踉踉蹌蹌的。
同時,咣當一聲,水桶倒了,水花濺滿了我的大腿和小腿。
眼看著水流了一地,我腳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運動衫的屁股部分變得濕漉漉、冷冰冰的。
好想哭。
真難看。
簡直像個小學生似的。
大西這種時候還是沉默不語。我被水桶絆到的時候,也不出聲提醒我一下,也不跑過來看看我是不是沒事。
我幾乎都要失去意識了,感覺難受極了,坐在抹布絞出的水中,屁股濕漉漉的,精疲力竭。
就在我憤恨不已,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時候,
「……井上,你腳怎麼了?」
一個輕輕的聲音傳入耳中。
回頭一看,大西正蹲在地板上。
大西居然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驚得心臟都差點停跳了。
他那樣子,果然像是很不高興似的,從雜亂的額發當間兒,緊盯著我看。
運動衫的膝部也因為吸了水而變了色。
「站不起來嗎?」
這回我是有點能感覺到,他的聲音里真的夾雜著些許擔心。
於是,胸口就更加揪痛起來。
「站、站得起來。沒事兒。」
我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給他看。
大西沒有說話。
大概是被討厭了吧……弄翻了水桶……
可是,大西什麼都沒說,用抹布擦拭著地板上的水。運動衫膝部的水漬漸漸氳開了
「對、對不起。可以了,我來弄吧。」
大西沒有停下。
他跪在地板上,長長的額發從眼前垂下,認真仔細地擦拭著我灑出來的水。
然後,小聲說道:
「沒什麼。」
是在說沒關係吧?
這到底是注意到了我的事,還是真的什麼都沒想過,我是真搞不懂了。
大西只是默默地繼續擦著地板。
那個樣子,看上去跟班裡其他的男生完全不同。要是其他男生的話,一定會發火、會嘲弄你了吧。
為什麼大西就一句怨言都沒有地擦拭著地板呢。
「……對不起」
我蹲在大西對面,也擦起地板來,一邊擦一邊再次小聲道歉。
大西還是沒有回話。
我低著頭,用更小的聲音說道:
「謝……謝謝。」
大西的手稍微頓了一下:
「……」
是嘟囔了一聲「嗯」或「啊」吧……
那一天的掃除好像比平常多用了17分鐘。
把水桶、抹布放回櫥櫃去的時候,大西也沒朝我看一眼,就一個人回教室去了。
我被一種不跟大西搭話就不行的感覺所驅使:
「大……」
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這麼喊了半句,然後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大西的頭頸果然散發著些許酸味。
現在回教室去的話,或許會難堪地碰到大西。正當我在走廊上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家的聲音。
「我們都看到了哦,舞花!」
「跟大西好像處得不錯呀—」
「雖然舞花把水桶里的水灑出來時,我們都給嚇著了。不過大西過來幫忙擦地板,不是很體貼嘛。」
我一下慌了神。
為什麼大家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