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野將悟坐在深流院學園女生宿舍玄關大廳的長椅上,顯露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在這暮色已深的時間,放學返回宿舍的女學生們一邊斜眼打量將悟,一邊搭進大廳內部的電梯。
「雅……」
將悟的同班同學神風雅。她是帝野熊五郎的私生女,同時也是將悟同父異母的妹妹……事實原本應該是如此的。
可是,今天跑來學校的雅卻當著將悟的面前表白。
她強忍著淚水如此大喊道:
「我爸已經說了……說我是他的親生女兒。還說如果不相信我是他親生的,可以跟他一起去做DNA鑒定。」
然後,如洪水潰堤般嚎啕大哭的雅拔腿就跑,躲回自己的房間避不見面。
將悟垂著脖子沉思。
假如雅和她的父親˙神風一馬真是親生父女的話,將悟跟雅就不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是我搞錯了嗎?雅以為自己是帝野熊五郎的女兒其實是誤會一場?我將雅視為親妹妹……結果反而傷害了她嗎?
將悟懊惱地用手扶著額頭。
掌心觸碰到額頭上的疤痕。那是將悟小時候出車禍所受的傷。
——若不是我失去記憶,事情也不會變得如此複雜……
如果我還記得誰是妹妹,就不會讓雅受到傷害了……
現在的將悟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話雖如此,雅目前還沒跟她父親做DNA鑒定。所以他們就是親生父女的說法尚未獲得證實……
不久電梯門打開,兩名女學生從中步出。
她們朝獨自一人無精打采地坐在大廳的將悟走了過來。
這兩名女學生是嵯峨良芽依和天導愛菜,她們剛才幫忙去探視雅的狀況。
「嵯峨良學姊、天導會長。雅她還好嗎?」
芽依站到將悟面前,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們在門外叫了她好幾次,可是她就是不肯應門。看樣子現在也只能先放她一個人獨處了。」
「是嗎……」
將悟失意地垂下肩膀後,愛菜擔心地探頭窺看他的臉色。
「將悟同學,你跟雅怎麼了?」
將悟大略地向芽依和愛菜說明了整件事的經緯。
為了和雅做DNA鑒定,自己努力打工賺取經費一事……還有雅和自己或許不是親兄妹的事。
「當然,現在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我也不敢保證雅到底是不是我的親妹妹……」
將悟把話說完後,剛好手機鈴響。來電的人正是雅。
「喂……是雅嗎?」
『將悟……對不起……』
或許是才剛大哭一場,電話另一頭的雅,說話時夾雜著濃厚的鼻音。
「不必道歉也沒有關係啦。雅你沒做錯事情。」
『可是如果我不是妹妹的話……我可能害將悟和大家誤信了錯誤的訊息……』
「現在真相還沒水落石出呢。你還是先別自尋煩惱,應該好好放鬆精神休息才對。」
『嗯……』
接著在芽依的要求下,將悟把電話轉給她接聽。
「神風嗎?……原來如此。反正又是帝野對你毛手毛腳了對吧?不用擔心,我會代替你教訓他的。」
芽依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跟雅談話。
「還有,你不用勉強自己,『LYRICAL☆SISTERS』的打工就先暫時請假休息吧……不需要跟我道歉。不然這樣吧,耶誕節的時候我再請你COSPLAY『性感的聖誕貧乳女郎』好了,趁早做好心理準備喔!」
然後換愛菜接聽電話。
「……嗯……嗯。如果有煩惱的話,隨時都歡迎你來學生會社辦找愛菜商量喔~雅來的話,愛菜可以破例招待你吃特別點心喔!這可是連凜香都不知道的點心呢~」
愛菜的發言還是一樣無厘頭,令電話的另一頭隱隱約約傳來了笑聲。
掛斷電話後,將悟從長椅起身向芽依鞠躬行禮。
「不好意思。當初是我們去求學姊給我們打工機會的,卻給你添麻煩……」
「不用放在心上。帝野你如果有什麼心事,就請假休息吧。不管神風是不是你妹妹,現在你都必須扮演支持她的角色。」
沒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支持受到傷害的雅。
——可是我真的有能力支持雅嗎?
一抹不安掠過將悟的心頭。
會造就今天傷害到雅的結果,原因或許就是出在將悟當初選擇相信了雅。
愛菜伸出手指,對無精打採的將悟戳了戳額頭。
「嘿,不可以一臉悶悶不樂的喔。不打起精神來露出開朗的表情,大家都會沮喪的。」
將悟抬起頭,勉強自己擠出了不自然的笑容。
愛菜貌似滿足地點頭稱許。
然後芽依和愛菜步出玄關大廳,準備回學校去。
將悟跟著兩人一起走到外面後,舉頭仰望女生宿舍。
雅的房間看起來小小的,彷彿和自己之間隔著遙遠的距離一樣。
§
離開女生宿舍的將悟回到家後,發現鶴真心乃枝站在玄關的前面。她身穿制服,手上提著學校的書包和超市的購物袋。
一認出將悟,心乃枝頂著昏黃黝暗的天色笑咪咪地趕上前。
「將悟同學!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害我好擔心喔!」
心乃枝停下腳步,向上提起裝滿了食材的塑膠袋。
「今天我想幫你做頓晚餐,當作昨天你為我慶生的回禮。」
「原來是這樣啊。謝謝你了。」
心乃枝有些不放心似地打量缺乏霸氣的將悟。
「……你怎麼了?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呢。」
「剛才我去了趟女生宿舍探視雅的情況。結果那傢伙把自己關在房裡,說什麼就是不肯出來。」
「神風同學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到底該不該把雅的事情告訴心乃枝,將悟拿不定主意。
「沒什麼……她好像身體不舒服,所以我有點擔心。」
最後,他選擇暫時保密。
除了雅以外,另有一件事讓將悟感到挂念。那就是今天放學後和心乃枝在學校觀賞的錄影帶。
那捲錄影帶,是前往將悟老家的兩人從熊五郎留下的遺物里,偶然翻出攝影機找到的。拿去視聽教室播放後,確定影帶裡頭拍攝的是約莫十年前的影像。
那正是將悟和心乃枝由熊五郎帶領,一起前往遊樂園玩耍……回程碰上交通事故的那一天的光景。
拍攝的內容有大半是將悟和心乃枝在遊樂園嬉戲遊玩的模樣,並未有什麼特別的可疑之處。
問題是,那捲影帶的開頭所拍攝的場面有些啟人疑竇。
片頭的場景是在疑似集合地點的車站前面。掌鏡的人似乎是將悟。入鏡的人物有年幼的心乃枝、十年前的帝野熊五郎、以及心乃枝的養父˙鶴真誠二。
影片里的年幼心乃枝,稱呼將悟為『將悟哥哥』。
熊五郎則用父親般的口吻直接稱呼她的名字『心乃枝』。
而且鶴真誠二看著將悟和心乃枝,喃喃地嘟囔了這樣的話:
『若不是因為那個陰錯陽差,心乃枝跟將悟應該是可以當真正的兄妹的。』
看到這個場面後,心乃枝鐵青著臉倒轉影帶,按下錄影鍵洗去了開頭的內容。
所以,那個謎之場面再也沒辦法重播了。不過,將悟已將其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面。
那捲錄影帶所拍下的畫面,究竟帶有什麼樣的含意呢?
心乃枝本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後來跟著養父母一起生活。連親生父親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事實應該是這樣的……
難道我跟心乃枝其實是兄妹……?
心乃枝她隱瞞了這個秘密嗎……?
「將悟同學?怎麼了嗎?」
「沒、沒有啊。沒事沒事。」
「將悟同學好奇怪——那個,我現在方便進你房間嗎?」
心乃枝提起超市的塑膠袋,有些難為情似地漲紅了臉。
「咦?現、現在嗎?」
「因為……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男女朋友……」
「不是……嗎?」
兩人當然是男女朋友。將悟向心乃枝告白,心乃枝也向將悟告白,兩人就這麼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