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五月十一日(PM1:00)(學生宿舍·管理員室)(會長的回合)

然後,如果直接說出結論。

如我宣示過的,我的感冒真的一天就治好了。

哎呀,連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雖然說以感冒的癥狀而言算是很輕微,也不算百分之百擊退了病毒,全身上下還很沉重,現在也還躺在被窩裡。不過已經差不多退燒,喉嚨也消腫了。

哎,『病由心生』這句話果真不假。真是太感謝替我看護、並且給予我痊癒之力的各位。

「一點也沒錯,你這人的身體還真強壯啊。」

發出大笑的人,是前來探望的會長。

「明明醫生還估計應該要躺個三到四天的。難道他是個蒙古大夫嗎?虧我還特地選了這附近風評很好的醫生啊。」

「哎,畢竟我唯一的長處就是身體很硬朗。」

「不不,不管再怎麼硬朗,累到病倒的身體也不可能只靠一天就恢複吧?還是說……怎麼,難道你是裝病的天才嗎?隨時可以讓扁桃腺腫起來,或是任意調整體溫?」

「我才沒有那種技能。」

能做到那種事情的,只有在山田風太郎『忍法帖』系列小說中登場的忍者吧。

「總之太好了。畢竟這次的事情,我也有責任,還好沒有變得很嚴重。」

「你在說什麼啊?之前也說過,我會病倒就只是自己沒有注意身體而已,根本不是會長的錯。」

「就算從你的角度來看是那樣,在我的角度又不一樣。關於這件事情,我最近一定會給你一個補償,到時你就原諒我吧。」

會長說什麼也不肯退讓。

在這一方面,她似乎意外地頑固,而且有原則。

「話說回來,姬小路秋人,你要怎麼判定誰輸誰贏?」

「啊?什麼輸贏?」

「就是在替你看護的傢伙們當中,選一個MVP出來啊。」

啊。

說得也是,我完全忘了這件事。

「原本這不是什麼該計較輸贏的事情,我當時說這話也只是要她們三個冷靜一點,不過還是該做個了斷。如果能分出高下的話,她們的心裡應該會舒坦一點。」

「呃,也許是那樣沒錯啦。咦,難道要由我決定嗎?」

「除了你之外還會有誰?」

「比如說,由會長決定之類的?」

「說什麼傻話,我哪有立場說那種話?更重要的是,她們一定也只想由你來做出判斷。」

「嗯,也許是啦……」

「對當事人而言,這可是攸關面子的大事。你應該有魄力一點,像個男人做出決定,就算是以獨斷和偏見來決定也無所謂。」

經她這麼說,我只好開始思考。

那須原同學的看護——雖然幾乎都稱不上什麼看護,但應該還是感受得到她的心意。就算和平常沒兩樣地說起相聲,想必仍是笨拙的她所努力想出的方法,實際上,光是她以最真實的一面陪在我身旁,就比什麼都可靠了。

銀兵衛的看護——嗯,以料理來形容就像是滿漢全席啊。她搬出各式各樣的營養補給及民間療法,到了令人感嘆的程度,就算不論效果如何,仍是非常熱心的看護。雖然說做到陪睡的地步,老實說嚇了我一跳,不過那也讓我重新體認了我和她之間的牢固羈絆,同時也深信她在物質及精神上都對我的恢複有幫助。

而秋子的看護——嗯,就某種層面而言是最強的。她那正確了解我需求的照料效益極高,足以充分讓我感覺我們毫無疑問是家人。再加上她甚至捨去了平常的外在個性,展現出如同菩薩或觀音般的溫柔,像是能包容我的一切,正可說是一次使出渾身解數的看護。

無論是哪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極為感謝的對象。

要替她們打分數,將是何等愚蠢的行為。

雖然說選誰都會傷了人……但更重要的是根本就分不出高下。以零比零計分,判定平手才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一定要分出勝敗的話,就必須實施類似足球PK賽那樣的加賽——

「我明白了。那麼就讓我決定吧。」

「好。儘管來吧。」

「在這之前我想做個確認:真的可以由我的獨斷與偏見來決定對嗎?」

「當然可以。因為裁判只有你一個人,不像花式溜冰那樣各自評分。你就自己負責、做出自己的判斷吧。這樣就可以啦。」

「了解了。那麼我就說結論吧。」

雖然不是在賣什麼關子,但我還是停了一拍。

然後就如她所說,以我的獨斷及偏見做出回答:

「本次的MVP是會長。」

「……啥?」

「就是你啊,會長。二階堂嵐,你就是冠軍,最優秀獎的得主。恭喜你。」

「不不,你在鬼扯什麼?」

會長從錯愕中恢複,沒好氣地低頭看我。

「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別人說的話?我是要你選一個最會照料你的傢伙啊?」

「是啊。所以我才選了會長。」

「……不,我說,這次負責照料你的是金髮、銀髮還有黑髮那三個人吧?我既沒有給你任何葯,也沒喂你吃任何東西啊?沒有拿冰毛巾放在你額頭上,也沒有替你量體溫。雖然說,找醫生過來的人的確是我啦……」

「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照料。」

我笑著進行說明:

「的確,雖然說在沒有前兆下突然病倒是我的錯。可是,就只是感冒而已啊?連醫生都這麼說。而且儘管是以結果而言,我才一天多就幾乎痊癒了。這種程度的病情,卻要三個人陪在身邊進行看護,我到底是哪來的大少爺啊?」

「呃……話是沒錯啦。」

「然後,雖然我自己知道這話很過分。受到擔心、有人幫忙照顧,都是令人高興、值得感謝的事情——只是得個感冒就被那樣誇張對待,老實說我覺得很怪。」

世上有所謂的『捧人捧到死戰術』,但我認為即使有『看護看到死戰術』也不奇怪。

儘管被大家說不用客氣,想要什麼都可以說,不過我怎麼可能真的把自己當成國王看待?那些熱情照料確實很令人感謝,但對於即使丟著不管也會好的癥狀而言,我認為就像是拿牛刀殺雞一般。

「會長不也是因為這麼認為,才故意什麼也沒做的嗎?你沒有對看護表示意見,就是為了避免發生四個人搶著看護的狀況對吧?」

「嗯……是沒有錯,不過……」

「至少在剛開始看護的階段,我認為最花心思的人是會長;而比任何人都冷靜判斷狀況的人,還是會長。所以——雖然那須原同學、銀兵衛還有秋子的看護都讓我很高興,也很可靠,但姑且先擺到一旁。我認為檯面下的MVP是會長。我堅持。」

說完,我朝那位紅髮的騙術師笑了笑。

「所以請你好好接受這份名譽吧。二階堂嵐學姊,本次的冠軍是你。恭喜。」

「……唉唉。」

會長皺著眉頭,摸著下巴嘆了口氣。

「看來部下太過精明也很傷腦筋啊。要知道,世界上就是有不知道才好的事情嘛。」

「這個嘛,嗯。對不起。」

「知道啦。那麼,表面上本次較量就當作比賽取消,不分勝負吧。如果她們幾個還要繼續爭,到時候就由你自己想辦法。這樣可以嗎?」

「我了解了。」

真不愧是會長,這方面還真是與我心靈相通,或者說能將心比心。就算不特別說出口,她也明白要怎麼做才能有圓滿的結局,而且讓部下有表現機會,也是在上位者重要的工作之一呢。

「……喂,姬小路秋人。」

「咦?什麼事?」

「還問我什麼事?你幹嘛一直笑咪咪的,真噁心啊。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在開心什麼?」

「沒有啊。就只是因為會長原本以為沒人知道的事情被發現時,做出的表情還滿可愛的。」

「臭小子,不要太得意了。如果不管好你的嘴巴,就算有病在身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啊?」

瞪了我一眼後,會長像是在說『這個話題結束啦』,來回揮舞著雙手。她的臉看起來有點紅,當然不是因為發燒或感冒吧。看來她面對這種情況的能力還挺脆弱的。

「哎,我不會把這當作是補償就是啦。」

當我因為難得佔了上風而暗自竊喜的時候,會長突然說出這句話。

「補償?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好好注意你的健康,我該負的責任問題。怎麼可能就這樣當作沒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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