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陽人。『愛美天使是比天使更加無敵的天使。』」
「咦?」
「給我寫一百遍。現在馬上寫。」
「為、為什麼啊!」
「不然我就將衣服撕個破爛在你家門前放聲大哭再打電話報警 ── 」
「愛美天使是比天使更加無敵的天使!」
節錄自橫寺同學筆記第四集
八月底,我聽見通往開學的憂鬱腳步聲。
上午的田徑社練習時間結束,我換好衣服,走出社團教室,聽見有人在說話。
「一隻、兩隻、三隻……」
聲音是從社團大樓後面傳出的。在學生們的交談聲中,少女啜泣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
「七隻,八隻,九……嗚嗚,少一隻……」
實錄‧現代番町皿屋敷(注3)!好可怕這啥東東!
話說回來,在學會裡有個有力學說是,以數盤子聞名的幽靈阿菊小姐,其實是非常一絲不苟又認真的可愛女僕。古典落語中提到,她還具備服務精神,不會忘記對觀眾展露笑容。
怪談好可怕,被女僕幽靈詛咒纏上最後對她噴射濁白色升天液被迫負起另一種責任的怪談好可怕。
君子不立於危牆下,紳士卻會喜孜孜跳進虎穴。只要是可愛的女孩,種族才不重要,得去看一眼才行!
我循著聲音,跑到飼育社的飼育小屋區。
幾名田徑社的學生抱著胳膊面有難色,你一言我一語,身在中央的是 ──「這比把熊貓塗成全黑還過分……」
不停啜泣的小豆梓。
「怎、怎麼了?」
我急忙湊過去,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社團大樓後面的牆壁和圍著校地的圍牆間,沒什麼人會經過的飼育小屋一角。
養兔子的籠子被弄出一個大洞。
手段粗暴得像野獸所為,毫不留情。
兔子們嚇得擠在小屋角落,耳朵垂下。
代替看門狗、用繩子綁在旁邊柱子上的小狗也縮著尾巴低下頭,彷彿因為沒能保護好兔子而愧疚。
「……我算了好幾次都少一隻。我很喜歡的那隻母兔彌次。它逃走了嗎?還是被人帶走了?」
暑假期間依然認真照顧動物的飼育社員小豆梓,是最先發現的人。
她一定大受打擊。
「如果那個人真的很想養彌次,只要跟我說清楚,我還能把籠子飼料指甲刀刷子飼養手冊都附上,跟鴛鴦夫婦分財產一樣送給他的說……」
她邊哭邊說的動物語,比平常還要悲劇。都拿最喜歡的鴛鴦夫婦要離婚當譬喻了,事態非同小可。這是小豆梓檢定的初級問題。
「希望它千萬不要有事。我什麼都願意做。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回來吧……」
總是精力十足的飼育社看門小狗,現在也一聲都沒叫,無精打采,因此現在只聽得見小豆梓的聲音。
完美體現出她的心痛。說實話,身為人類,絕不能允許這種事。
「我不曉得該怎麼安慰你……打起精 ── 」
正當我準備拍她垂下的肩膀。
「 ── 哼。」
我的手被一把拍掉。
擋在我跟小豆梓間的,是我們的副社長麻衣衣。社團活動期間一直防止我與社長接觸的擋人少女。
「打起,精神。」
她抱著小梓的肩膀,搶走我要說的話瞪過來威嚇我。麻衣衣今天也充滿敵意。
「小、小舞……」
小豆梓用沾滿鼻涕的臉摩蹭麻衣衣的胸部,稍微哭得沒那麼厲害了。小梓柔軟的頭髮與麻衣衣晃來晃去的胸部糾纏在一起。兩人今天也充滿百合味。
……哎呀,她不哭了就好。女孩子還是要笑咪咪的才好。之後也去問問能不能用臉壓麻衣衣的咪咪或讓麻衣衣用咪咪壓我的臉吧。
我相信未來,望向旁邊 ──「……這是什麼?」
發現一個奇怪的東西。
與兔子小屋接地的社團大樓根基部分。
水泥磚上畫了小小的圖。
長靴型的半島,七層樓的鐘塔。
以及好幾個小小的跳舞人偶。
好幾張義大利風蠟筆畫。
畫技拙劣到乍看之下像小孩子的惡作劇,不過這是 ──「犯罪預告……?」
從被弄壞的兔子小屋推測,只有這個可能。
簡單地說,這起事件並非單純的意外。有人故意破壞兔子小屋。
不過 ── 是誰?有什麼目的?
事件瞬間變得謎團重重。消失的兔子。神秘暗號。每個人錯綜複雜的想法。塵封至今的十年前的悲劇真相是 ──不是我要自誇,我很愛看本格推理小說呢!
「搜查的基本從按部就班地調查事發現場開始。先問問目擊證言吧。這裡位在死角,從操場看不見。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農藝社的農田,或許會看過可疑的人影……」
「橫寺,少多管閑事。別想那些鬼點子。」
麻衣衣對用灰色腦細胞推理中的我,投以尖酸刻薄的話語。
「什麼叫多管閑事,我沒有啊。」
「我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
名偵探麻衣衣聳起肩膀。
這麼快就知道犯人了嗎!不愧是福爾摩斯,這次算你贏。但第二、第三個莫里亞蒂教授,遲早會把你逼入絕境脫得精光讓你變成貝克街淫蕩的跳舞人偶……
推理小說走這種路線可以嗎?仔細想想,我只玩過每解開一道謎題,美少女就會脫掉一件衣服的那種遊戲。
我們判斷應該先去尋找失蹤的兔子,派在場的人分頭去校內校外搜索。
田徑社社員因為跑得快,負責去比較遠的地方找。靠我們的團結力,這點範圍不足為懼。
「彌次啊 ── !出來喔 ── !不會弄痛你的 ── !」
我一個人在住宅街邊跑邊喊,跑到十字路口轉角處時突然煞車。
兒童公園中央,攀登架的頂端。
有個展開雙臂的人影。
「…………唔 ── 」
那人的雙馬尾隨風晃動,像在打量我般,霸氣地站在高處。
是現實中的小學生,大概。
但她的外型一點都不現實。
發色鮮艷如地中海燦爛的陽光。兩條馬尾根部系著美麗的緞帶,如同天賜的禮物。露出肩膀、腋下的帶領連身裙,散發出有別於日本人的可愛氣質。
更重要的是 ── 她戴著面具。
紅與黑色,長著尖角與利牙的鬼面具。
面具底下,又大又圓的眼睛睥睨著我。
「干、幹麼?」
我像被吸引般走進公園,下一刻。
「喝 ── 哈 ── 呀 ── !」
鬼面具妹妹大喝一聲,使勁從攀登架上跳下來。她的腳尖踢了竿子一下,結果 ──「……嗚!?」
完美地絆到。
「唔唔唔唔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空中做了兩個空翻,身體扭轉一圈。
漂亮的月面空翻。誰來看都會給予十分滿分的大跳躍。以這個年紀來說。
時代進步,技術則更加進步。雖然她的跳法在身為特技下跪先驅的我眼中,等同於兒戲,同為體操選手,怎麼能不保護後進呢。
「 ── 好痛痛痛痛痛痛!」
「……唔咿咿咿咿咿咿!?」
被推測三十公斤出頭的飛踢命中,依然能屹立不搖的人,頂多只有受過訓練的摔角手或受過訓練的職業蘿莉控吧。
拜其所賜,我勉強站在地上,成功接住那孩子。訓練果然很重要。大家也以成為職業人士為目標,努力鍛煉吧!
「有受傷嗎?」
我想看看那孩子的臉,一碰到面具,她就拍掉我的手。
「……唔 ── !」
「咦,會痛嗎?大哥哥是玩醫生遊戲的專家,放心把身體交給我吧!我會幫你仔細觸診一番!」
「唔 ── !」
我不惜親自照顧她,鬼面具妹妹卻鬧得越來越厲害。
她在我懷裡後空翻一圈,連身裙也跟著翻動,頭下腳上逃了出來。
「 ── 天知地知,人知!」
然後像英雄似的,再度霸氣地站在地上,伸手指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