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的英雄。
這種現實主義的感覺,在我升上高中生之後,已經有如大樹的根基般盤據在我內心的土壤。
這個世界上沒有英雄。雞永遠不會在天上飛。冒險的旅程永遠不會開始。女孩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地球就算少了我依然會持續運轉。
總而言之,現實生活很無趣。這是理所當然的常識,用不著我再度確認,大家都知道這個事實。
……以我們的常識而言啦。
那是發生在無聊世界中,全世界一致鼓掌公認一個星期中最無聊的一天,也就是俗稱星期一的午休。
「平常我就覺得這件事情非告訴你們不可,但今天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進入社辦大樓一樓的社辦,剛坐在摺疊椅上,演講就開始了。
雖然我被田徑社緊急會議這種名義找出來,不過包含我在內,到場的社員只有三個人而已。
只不過,似乎預定人數就是這麼么多呢。
「——為什麼,你們老是要吵架?」
鋼鐵小姐搖晃著一頭威風凜凜的馬尾,一拳捶在牆壁上。
承受正氣凜然的音量,與充滿威嚴的打擊,整間四疊半的房間都彷佛戰戰兢兢地震顫著。
「總有一天你們會繼承我的位置,領導這個田徑社。因此對其他田徑社社員而言,你們必須成為他們的目標與憧憬,要讓自己的存在發光發熱不是嗎!」
鋼鐵小姐佇立的模樣,毫無疑問的確是帝王。
修長的瞳眸,高挺的鼻樑,有如鋒利刀刃般的容貌,呈現出一種為藝術而誕生的美。
「聽好了。你們要讓自己更有英雄的架式。真正的英雄是非常強而英姿煥發的,絕對不會吵架!要尊敬對手!要和睦相處!難道你們沒看過星期天早上的狐狸戰隊嗎!那很好看呢!順便告訴你們我喜歡狐狸紅戰士!」
……只不過一開口就會脫軌到讓人惋惜的地方,是白璧微瑕之處。
在我苦惱著該怎麼回答的時候,
「我沒辦法跟這傢伙和睦相處。」
伴隨著冷漠的說話方式,身旁的人同時舉起一隻手。
使用和社長相同款式的橡皮筋,束起來的短黑髮馬尾搖晃著。
烏黑色的瞳眸與冷漠的女低音。僅次於社長的雄偉雙峰,埋藏在熟悉的田徑社體育服之下。
「嗯……」
她是剛才中午練習時,和我起了爭執的對象。
同時也是和我一起被社長叫出來的對象。
也就是副社長。
她是個經常以若無其事的表情眺望世界,站在距離中心一步之遙,缺乏女孩子氣的女孩。但她卻是激進到不能再激進的極右翼帝王崇拜分子。
同時她還是變態排擠運動的先鋒,從來沒認真和我說過話的女孩。她究竟有多討厭我呢?即使面對家族仇人與偷腥背叛者外加上輩子結下樑子的阿米巴外型火星人,她的態度都比面對橫寺我要來得體貼些。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可能跟變態和睦相處,死也不可能。應該趕快叫他去死,或是叫他立刻退社。」
無情地棄我這個同班同學於不顧。
其實她會這麼恨我也不是沒有道理……我聳了聳肩,因為我只是受到社長的溫情才會賴在社團里不走,被女孩批評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本來想至少維持真摯的沉默。
「而且他的表情一整個猥褻。會走路的性犯罪。會呼吸的病態嗜好。光天化日的內衣小偷。將別人的胸罩弄得濕答答再帶回家用力做什麼邪惡勾當。」
「喂,等一下!?拜託你不要講這種中傷人的話好不好!」
「這是事實。」
「完全省略周程的事實和真相是兩回事吧。」
「吵死了你這內衣狂,不準找藉口,反正你只是個白濁液體發射器。喂,你要讓女生說些什麼啊,你這死變態。」
「這種獨角戲只會傷害我們彼此而已,別再鬧了啦!」
副社長雙手盤在胸前,同時說著75%事實與25%謊言,以語言空中連擊技狠狠地罵我。
我聽得慌忙站起來,她也略微驚訝地後退一步,盤在胸前的雙手防禦變得更加厚實。上次的胸罩事件。她怎麼到現在還在記恨啊!
「……你們兩個。」
社長綳著一張苦瓜臉,
「到底知不知道,我找你們兩個出來的真正用意?」
「當然。」
喜歡社長喜歡到骨髓里的副社長,立刻搶著答腔。
「意思是現在立刻舉辦野球拳比賽,贏了的人就是下一屆的真正社長吧。」
「你從哪裡聽到這句話的!?」
「不準插嘴變態,是我這邊的事。」
「你那邊的事情會連我也算在內耶!」
「不要一直羅哩八嗉,你想要我陪你玩嗎?你這變態。明明是個內衣狂。」
「都說了我沒有那種癖好啦!我怎麼記得那是某種賀禮,還是你主動親手送給我的耶!」
「喂,你剛才說什麼鬼話。什麼叫做和變態生小孩的賀禮啊。你腦袋浸水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啊!?有毛病的人是你才對吧!?」
「——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
鋼鐵小姐皺著眉頭,氣勢萬鈞地伸出雙手強行介入,將我和有如野獸般低聲咆哮的副社長分開。
……總覺得鋼鐵小姐達成飼育員任務還真是新鮮,平常她不是都扮演被調教的虎斑貓嗎?
「我完全明白了,我也下定了決心。」
鋼鐵小姐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朝向社辦的拉門。
緊接著傳來不祥的「喀噠」聲,那是門鎖牢牢扣上的聲音。
「社員的不和就是社長的責任,所以我現在要發動田徑社鑽石計畫!在你們兩人締造出堅固無比的美麗羈絆之前,別想離開社辦一步!」
「咦?」
「欸。」
鋼鐵小姐擋在社辦出口,威風八面地站著。唯有在這一刻,我和副社長的聲音才會同步。
倒不如說,我們下午都還有課要上耶。
大家應該部知道吧,同一個班級的男生女生在同一時間蹺課,對平靜的校園生活而言,是最最最需要避免的禁忌。
無緣無故沾染一身腥,說有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如果有跟溫柔大姐姐的燦爛未來等著我也就算了,對象竟然是副社長,真是前途黯淡呢。一旦陷入這種窘境,光是想像她會用什麼惡毒言詞茶毒我,就讓人頭皮發麻啊。
「這、這種地方誰待得下去啊!我要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哦~?」
這一聲回答低沉地有如在地底匍匐一般。光是這樣,我的雙腳就本能性地凍結在原地。
正當我這麼想,鋼鐵小姐的嚴峻表情卻突然緩和下來。
「我又不會凡事都以無理難題來勉強你們。更何況你們兩人,雖然平常總是吵嘴吵個沒完,不過我早就知道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只要讓你們兩人獨處一室就會玩起緊縛遊戲呢。」
「啥——!?」
「誰要做這種事情啊。」
我差點噴出來,連副社長的臉色也變了。唯有這一瞬間,水火不容的我們的確想法一致。
——到底是哪個傢伙,什麼時候散布這種莫名其妙到極點的謠言啊!
鋼鐵小姐一副『我什麼都一清二楚喔』的表情點著頭,
「你們不用再隱瞞了。向我坦承這一切的人不就是橫寺你嗎?」
「是我!?」
「好像是體育祭之前還是之後的事情了,當我目擊到你們在校舍後方幽會時,你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了嗎?」
「天、天啊……!」
我抱著腦袋。
原來你當時距離胸罩歸還現場這麼近啊,鋼鐵小姐。當時的場景究竟在她的腦海里造成多大的誤會,我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
「兩個人私底下不是如膠似漆嗎,怎麼在別人面前就吵架呢。難為情就動用暴力?這種屬性叫做什麼,奧腳?還是熬膠?不是有個形容詞嗎?……我也為了今後需要而天天努力,不過這真的很難學會呢……」
「這、這種東西不用學沒關係,已經很足夠啦!」
我猜想過一陣子,我的弟弟就會遭遇到『你、你可別誤會了喔!我才不是為了你才痛毆你的呢!』這種壞得很徹底的鋼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