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Lussuria(blog.sina……/makeinunovels)
世界被染上一片深紅。
從市營公車的車窗往外望去,馬上就能看出街道上的夕陽色彩變得越來越濃。感覺上太陽西下的時間是一天比一天更早。
仔細想想,八月只剩下今天跟明天。
夏天馬上就要結束了。
高二的夏天,即將要隨著漸漸死去的蟬兒們一起靜靜地消失。那是一生當中只有一次的,十六歲的夏天。
……當我重新試著這麼一想,就有股如同海嘯般的感傷拍打著我的內心深處,讓我有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覺。
這個夏天,我到底做了什麼?
跟女孩子交流(遊戲)。跟女生一起運動(影片)。觀察女孩子(望遠鏡)。每年都沒有變化的三種神器。不對,等一下,不是只有這些而已。
從上個月以來,我周圍的環境發生劇烈改變。
是的,因為朋友增加了,所以出門遊玩的機會也變多了。不但在電玩遊樂場里嘻鬧過,也曾經在毫無關係的公營住宅里吃過飯。大家甚至還一起去遊樂園玩過。想知道詳細情況的人,也可以去看看整理我的妄想日記所出版的橫寺君短篇集。沒有興趣了解到那種程度?啊,是嗎……
很開心。我很開心喔,真的。但我就是有種不滿足的感覺。
「沒有比滿足更讓人變得陳腐的事物了,應該要讓快樂成為人生存的唯一價值。」
愛爾蘭的諷刺家,奧斯卡·王爾德就是這樣走過短暫的人生。我也想要在任何時候都跟他看齊。就算是現在開始也是,我是不是去追求更像夏天的玩樂會比較好呢?比方說像是跟女孩子一起去夏日祭典之類的。
——八月三十日,下午六點左右。我試著把這種感覺傳達給公車裡,坐在我隔壁位子上的嬌小女孩知道。
結果她——筒隱月子,
「……一點都沒有改變呢。總是被很久以前的人所說的話影響。要更加的——」
「更加的什麼?」
「…………」
她仍舊把臉貼在跟我反方向的窗戶上,一動也不動。
「欸,咦?筒隱?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要說她的行為是在看某些東西,卻也不像是在看某些東西。在街角漫步的年輕夫妻。佇立在斑馬線前的一家人。不知道要跑到哪去的兄妹。她只顧看著這些隨處可見、似乎無關痛癢的風景,完全不往我這邊看一眼。
「……那個,筒隱小姐?」
除此之外,
「如果說我們真的去夏日祭典的話,那我們到底是要去做什麼呢?」
她對我丟出了這個基本的問題。
「要說做什麼……」
那種問題還需要問嗎?因為我沒有邀請女孩子去普通的約會過所以不是很清楚呢。要是按照影片里的互動,就會讓像「去夏日祭典吧人思我要去人我喜歡你,脫吧!」這種感覺的三段論證成立就是了。現實還真多不必要的步驟呢。
「該說是隨便玩玩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就是了。」
「室內遊戲。」
「咦?」
「我喜歡在室內玩的遊戲。像抽鬼牌、大貧民之類的。」
「……真是相當素雅的選擇呢。」
雖然我並沒有看過有人在夏日祭典里熱衷玩撲克的情況就是了。或者該說,祭典這種玩意本來就不是在室內舉辦的活動。
把這句話加以翻譯:「我已經不想再跟學長一起玩了」——她該不會是像這樣拐彎抹角的在表明拒絕的意思吧?這就跟美少女遊戲里「因為跟你一起回家要是被朋友們傳開的話,我會很害羞……」這種拒絕語句有相同的理由。
……不可能是那樣的!我慌張地搖頭。我們的關係應該已經好到不會因為些微的不安就被破壞的程度才對。要我證明?當然是可以啊。
我聽說過,男女之間親密的程度會表現在道別時的態度上。
比方來說剛見面的冷淡學妹跟志氣相投的年輕朋友,他們在對我說「再見」的說法就截然不同。要是有妹妹候補的女孩子充滿感情的「再見」,那讓人感動得起雞皮疙瘩的等級一定是突破界限大峽谷。
但是一問起我跟筒隱之間的關係好到那裡,那更是在這三種階段之上。因為那已經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階段了。
——聽我這麼一說,這次回應我的是一聲深深的嘆息。
「學長到底是想聽我說那種『再見』呢?」
「我希望你緊緊抱住我,然後說『人家不想回去,在這裡道別,總覺得很討厭……』這種。」
「咦,那是什麼意思。」
「喔喔,要是被誤解我可是會很困擾的!那從頭到尾都是以『妹妹』的意義上說的唷!」
「……『我要回去了,就在這裡道別,我永遠都很討厭學長』。」
「啊,哎呀?你現在是不是偷偷說了很過分的話?話說回來為什麼想要先下車呢?讓我送你到家門口嘛!是說你沒在聽吧?等等,等等我啊,月子妹妹唷~!」
跟著筒隱在終點車站下車之後,我被風的強度嚇到了。這麼說起來,颱風好像正從南方的海上接近這裡。
「颱風也會從日本列島旁,平安無事的閃過去吧唷!」
按照讓人微妙感到不安的天氣預報大姐姐的預告,這個鎮上應該不會進入暴風圈才對。
即使如此樹木還是被風壓得發出悲鳴聲,也有種讓人感覺到遠方城鎮即將出現暴風雨的預感。
「走那麼快很危險的!因為月子妹妹很小隻,要是不注意可是會被風吹走的。」
「真是失禮。我可是更大隻。會成長得更大隻的。重點是,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討厭那個『月子妹妹』的叫法。」
「唔,那,叫你moon child……」
「根據外號,我也會不惜要求公開審判。」
「討厭到那種程度嗎?」
我慌慌張張地緊追在腳步沒停過的筒隱背後。
「不可以叫你月子妹妹,也不能用英文名字。這麼一來我就只剩下叫你妹妹或小貓的選擇了。你覺得那種比較好呢?」
「為什麼就剩下那兩種選擇呢?學長的辭彙好奇怪。還有很多其他稱呼的。」
「舉例來說?」
「……舉例來說。真的就是舉例來說,就單純叫我月——」
「從月亮出現的甜蜜公主?Oh,JAPENESE竹取物語!哎呀?你要去哪裡,MY BABY。」
「請不要跟我說話。你是那個文化圈的人?是變態人文化的人嗎?」
我的妹妹(第三人稱)像是鬧起彆扭似地,化身成好久不見的小型怪獸以勢不可擋之姿往前衝去。她那用橡皮筋綁成一束的頭髮,左搖右擺的,很像是只心情不好的貓的尾巴。
是說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有什麼讓她不高興了啊?
這裡是距離一本杉之丘很近的住宅區。歷史悠久的老舊大屋跟新蓋的小型公寓並排而立。右手邊有道綿延的石牆。因為筒隱家相當大的關係,就算沿著石牆前進,要到門口也得要走上一段很長的距離。拜此所賜我也漸漸習慣起這附近的景色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綁著尾巴髮型的少女突然停下腳步,慢慢轉過來看著我。
終於,不對,這或許是她今天第一次跟我面對面也不一定。
「學長真的不用送我到家裡,今天很謝謝你。」
「要是你擔心會有跟蹤而來的色狼,那就不用擔心了唷?因為我是被拒絕就會住手的人。」
「這是如果我沒抵抗,學長就會變成色狼的自白嗎?」
「不、不對,才不是那個意思!那是言語上的奉承啦!」
「奉承……那是指言語滑溜溜地脫離學長的控制嗎?雖然總覺得懂了,不過我果然還是不明白。不對。」
筒隱輕輕搖頭,她那撮尾巴頭髮也跟著一起搖晃。
「我開玩笑的。我相信學長,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這樣的話……」
「不過,我家就在前面而已。要是讓學長送我到家的話我會很尷尬的。」
她的聲音里非常平靜,而且完全沒有任何感情。
她沒有笑。也沒有生氣。蒼白的臉頰連動也不動。薄薄的雙唇安靜地緊閉著。她的眼睛如同沾上藍色顏料般的玻璃珠一般,冷淡地抬頭盯著我看。
明明每個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