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安樂地打倒帝王的方法

說到關於大鬍子不倒翁的數學補習啊。

因為有事先拜託戳太處理,應該沒啥大礙吧……才怪咧。

總算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切都該塵埃落定的隔天早晨。

接到大鬍子不倒翁打來的電話,我只得乖乖走一趟數學辦公室。

「愛勝過了讀書,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不管再怎麼鑽研數學,真正重要的東西也不會出現在方程式里。但是,正因為如此,讀書才有意義啊。虛數的愛雖然並不存在現實世界中,但只要畫成高斯平面,就能以座標的方式表現出來了。讓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變成看得見,我認為這就是學問的意義所在,我也希望你能這麼想……」

陽光從辦公室的窗口灑進來,讓大鬍子不倒翁的鬍子滲出薄汗。儘管如此,他還是以比課堂上更認真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對我勸導著。

「關於你們要在世界的中心不停呼喊愛情這件事,昨天我已經聽得夠多了。而你今天願意到我這裡來,就表示你們的私奔計畫也沒急著一定要現在馬上付諸實現吧。老師認為,高中的教育能讓一個人的視野變得更加寬廣喔。」

換句話說,總而言之來說,戳太是用私奔來當成我蹺掉數學補習的藉口啰?我的好友真是聰明伶俐啊。戳太那個死傢伙,真想把他丟進果汁機里榨一榨。

「你的數學成績我會想辦法的,相對的……不對,不能這麼說,總之關於私奔的事,老師希望你能趁放暑假的這段期間再仔細想想,至少請你教教我該怎麼做才有辦法結婚吧。」

想不到大鬍子不倒翁還挺為學生著想的嘛。這麼一來,我就不用補習了。雖然最後混雜了一句掩飾不了發自真心的雜音,但我也靠著表面功夫對他輕輕點了下頭。

回到教室後,我只把最後的結果告訴同樣正在接受補習的小豆梓。

「這麼一來,時間就多出來了……該怎麼辦呢?」

「這、這樣的話,布偶娃娃的事,我也得跟你道謝才行嘛,難得有多出來的時間,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呢!」

「好啊,要約戳太一起去嗎?」

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忸怩的小豆梓一聽到我這麼說,立刻不滿地嘟起嘴唇。

「你很不解風情耶,人、人家是想跟你一起去啦!」

「就我們兩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我、我也只會準備兩人份的便當,其他人來只會添麻煩啦!」

小豆梓滿臉通紅地對我做出大膽的邀請。喔喔,這簡直就是上個世代的超快速直球嘛。一拿掉表面功夫就變成這樣了嗎?這顆直球投得太快又太直,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啊。可是她應該沒有討厭戳太討厭到那個地步吧。

小豆梓的獨腳戲又接著持續了十秒鐘左右。

就在我被她拉到走廊上,好巧不巧地跟女教務主任狹路相逢的短短這十秒鐘時間。

「小豆同學,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這次的期末考,你也考得太差了吧?我已經幫你準備好英文、地球科學、世界史、中國文學、健康教育、家政科的補習講義了。」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是比平安夜的馴鹿更重要的大事,這次可以請您先放我一馬嗎?」

「這可不行。我這麼說,也是為了把這隻死纏著你不放的腐敗壞蟲、女人的公敵、大變態從你身邊隔離開,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好了,快跟我到輔導室去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豆梓聲淚俱下卻還是被強行帶走了。這個女生到底有多不用功讀書啊?還有,想讓教務主任這個位子換人坐坐看的話,該向哪裡提出申請才好呢?

於是乎,這下我真的無事可做了。

雖說是放考試假,但大部分的老師都還是有到學校來,那些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也毫不怠惰地加以練習著,學校的氣氛跟平時並沒有多大改變。只有我一個人茫茫然地沒半點事好做,這種渾渾噩噩的心情不知為何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種時候,就讓人分外想做那種事。

打開靠走廊那一側的窗戶,我猶豫著不知該大喊哪個深夜節目的名稱才好,然後又浮現那種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左右張望了一圈,果然在不遠處的轉角發現了一個身材嬌小正在偷窺我的女生。

「『女管家看到了』,以前有部連續劇就叫這個名字呢。」

「那是怎樣的故事?」

「就像你一樣從暗處偷偷探出頭來,露出一瞼『哎呀,真糟糕』的表情。筒隱,你怎麼了嗎?」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你跟小豆學姐已經盡釋前嫌了吧。」

表現出異常溫馴卻又有所顧忌的態度,筒隱的半邊身體已經從轉角處露了出來。

「托你的福,她好像已經沒有生氣了。我也得好好向你道謝才行呢。」

「向我道謝嗎?是嗎?……那就跟我約會吧,就我們兩個人。」

筒隱維持著那種怪怪的姿勢,一臉淡漠地借用別人說過的話。

「約、約會?不是啦,這當然好啊,不過這樣太浪費了,謝禮我下次再補給你應該比較好吧?」

「你說浪費是什麼意思?」

「就是跟你約會這件事啊,應該是我拜託你跟我約會才對吧。」

我沒有妹妹,家裡只有一個什麼事都要麻煩我的姐姐。能和可愛的酷學妹兩個人單獨出去玩,我應該能稍微感受一下當人家哥哥的感覺吧。

我朝她招了招手,這次筒隱總算完完全全地從暗處走出來。不知為何她正擺出一副冷然的表情抬眼盯著我。正確來說,是看起來好像很冷然卻面無表情地盯著我,但她應該沒有生我的氣才對。

「那我們要去哪裡呢?」

「不是的,那個……說要約會,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什麼!為什麼你要跟我開這種玩笑啊!」

「也沒有為什麼,只是忽然想說說看罷了。只是非常偶然的念頭……照這情況看來,學長真的已經拿回你的表面功夫了呢。」

唔——還真是敏銳啊。雖然很敏銳,但剛才說的那句話可是千真萬確出自我的真心啊。

不過關於表面功夫的事,她說的的確沒錯啦,我也只能笑著點頭。

「太好了,這樣就算達成目的了吧。」

「就是說啊,不過只有我先恢複原狀了,總覺得對你有點抱歉呢……」

「動不動就說出真心話的學長已經讓我想一狀告到法院了,所以你不用為這種事跟我道歉的。要道歉的話,我還比較希望你為至今為止對我說的那些變態話道歉呢。」

「……真的非常抱歉。」

我就像伊旺·巴甫洛夫的狗(注17)一樣縮起了脖頸。真是奇怪,只要一見到筒隱,我就會條件反射似地想跟她道歉,該不會我在不知不覺間被強制安裝了什麼程式吧?

(注17 Ivarovich Pavlov,一八四九至一九三六,俄羅斯著名的生物學家,「巴甫洛夫的狗」用來形容一個人無須透過大腦思考的條件反射反應。)

筒隱一如往常地吐出一聲嘆息,突然想起什麼般捧起她的書包。裡頭好像硬被塞進什麼有稜有角的東西變得鼓鼓的。

「你要是真的想跟我道謝,那就陪我一下吧。」

可以嗎?她用眼神窺探著我的反應,率先走進附近的一間空教室。

筒隱說,希望我能幫她評定一下演技。她今天之所以會專程跑到學校來,好像就是為了借用社團的物資。

「演技啊,你是參加什麼社團來著?話劇社?」

「是兒童福祉社團,之前就跟你說過了。」

「奇怪,我們有聊過這件事嗎……」

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在我歪著頭回想時,筒隱已經打開書包,拿出一疊彩繪好的畫紙。原本就身材嬌小到站在講台後只能稍微窺見頭部的筒隱,這下完全被那疊畫紙擋住了,只能看見放在畫紙兩側支撐的小手。

看在我眼中,就好像是接受關懷照顧的兒童正拚命與繪本搏鬥般,一個不小心就笑出來。

「……明明忘記了我說過的話,但你的反應還是一樣嘛。有什麼話想說是嗎?」

「才、才沒有這種事呢,兒童福祉感覺超棒的啊。這種對社會奉獻一己之力的精神,才讓我感動到忍不住露出欣喜的微笑嘛。」

「真的嗎?」

「真的真的真的!我從來沒對你說過謊對吧!」

「……拿回表面功夫後的學長,總讓人覺得有點討厭呢。」

大疊畫紙後頭傳來講台被泄憤似地踢了一腳的聲響。為了閃躲流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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