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喧鬧的叫聲吵得讓人受不了。
晨間新聞的氣象姐姐穿著短袖套裝,一臉開心地說今天也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哎呀呀哎呀呀~全日本列島哎呀呀哎呀呀~
「把Y代入中……原來如此,然後再加上Z……喔喔喔……我完全搞不懂呢。不過我倒是有個提議,變態王子請聽聽看。」
「要用這些講義開一場紙飛機大會嗎?好啊,讓紙飛機飛得又高又遠,可是我的拿手好戲之一唷。」
「你認真一點聽我說!背面的問題全由我負責,你就負責解開正面這幾題怎麼樣?就是所謂的分工合作啦。」
「以戳太來說,這真是個好點子耶,除了這幾張講義的背面並沒有半個問題之外。」
啊啊,真想現在立刻衝出校園,回到我那開了冷氣的舒適家裡。
我們的高中在期末考之後原本該有幾天考試假,緊接著就是能放鬆身心悠哉享受的漫長暑假。但此刻我卻得和戳太被困在這間熱得要命的教室里,桌子並著桌子一起補習數學。
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
「在考試假的期間,有認真念書的好學生就有放假的權利,這可不是家庭餐廳的免費餐飲券。在享受權利之前,應該要先盡自己的義務吧,你們這兩個笨蛋。」
都是因為我們收到了以上這一段蠻橫到如果因此發動革命也情有可原的殘忍通告的關係。
高唱著造反有理來到學校後,沒有半個人的教室里,只有幾份講義沉默地躺在講桌上。就算不是形同免費餐飲券的休假日,這似乎也會是場自助式的補習啊。
「又不是地球的南北等級差異,這麼一丁點的不平等應該不為過吧?變態王子不是還在高歌春天來了嗎?」
「春天早就結束了啦,我現在可是無邊無際的梅雨心情啊。」
「嘖嘖嘖,我才不會被你騙了咧,想裝傻的話就到此為止吧。你不是和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的漂亮女生全勾搭上了,還跟她們來了場火熱的約會,這可是我親耳聽來的目擊情報喔。」
「……我終於知道傳言遊戲的存在價值了。」
「為什麼為什麼嘛,你可別想顧左右而言他喔,就是因為所有的好處都被你一個人佔盡了,害其他男人只能可憐兮兮地眼巴巴望著,你懂不懂啊懂不懂?」
是因為天氣太熱的關係嗎?總覺得今天的戳太特別纏人啊。我的側腹還遭到他的鉛筆百連發突擊。
「我本來還以為我們是那種不管哪一方面都很類似的朋友呢……不知不覺間你竟然已經走得那麼遠了,筒隱姐妹加上小豆梓,就連阿拉伯的王族都會流淚羨慕你的後宮陣容啊。你這個傢伙,到底是使出了怎樣的心機手段啊?」
「戳太,你不是已經捨棄煩惱了嗎?」
「喔唷,這跟那個可是不一樣的。讓人羨慕的事就是讓人羨慕啊。你一次就把梵谷、米勒跟莫內的名畫裝飾在自己的屋內,我當然會想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
「如果對方是幅畫的話就好辦了……等等,你剛才是不是說了筒隱姐妹?戳太也知道鋼鐵之王有個妹妹嗎?」
「當然知道啊!不過我也只有遠遠看過而已啦,她們姐妹倆長得很像啊,就算是傻子也會注意到吧。」
「……說的也是。明明一天到晚混在一起,卻連這種事都沒注意到,就表示他根本沒有好好地看過對方,簡直是比傻子還要糟糕的超級大白痴啊。從小地方就可以猜出大概了,就是這麼回事吧。」
嘆息逸出嘴角。講義表面的數學算式在眼前跳躍著,但空白處我卻連一個數字也沒填進去。我的手根本動也不能動。
鬧區一別已經過了三天。不管是筒隱、還是小豆梓,我完全沒和她們取得聯絡。
理由再簡單不過了。因為我還不知道要跟她們說什麼才好。
小豆梓不是一幅風景畫,也不是什麼純真無邪的妖精,她只是一個女孩子。
就跟筒隱一樣,小豆梓也擁有感情,比起表現出來的,存在在她心裡的各種情戚更像漩渦般旋繞翻騰著。而我卻連這種再基本不過的事也沒試著去理解。
她是我想奪回表面功夫的對象,而我卻只看見遊戲里會出現的表面數值。滿腦子想的只有要怎麼讓她恢複平民老百姓的身分、或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心甘情願放棄表面功夫,從來沒去想過那些真正重要的事。
比如說,被約會對象欺騙的女孩子會有怎樣的心情。
「我一點都不在意。」小豆梓是這麼說的。
這句話並不是真的,言語在這種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
被飼主丟棄的小狗一定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吧,真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寵物。
她會那麼堅決地表現出拒絕的態度——答案就是那兩個女的所說的話吧。關於轉學怎樣怎樣的、關於朋友怎樣怎樣的。我想,應該就是她口中說的「那種事」了吧。
我真的不願意去深思那種問題。我只想要深思女孩子的泳裝問題。像是體操褲啦、或是裙底的秘密之類的,我只想要深思那種事,自由自在過得開開心心的。
但,愈不想去深思,小豆梓愈是在我的腦海里盤旋不去,結果在補習期間我根本什麼正事都沒做。
馬上就到中午了,得把這張空白的講義交給老師才行。
「唉……該怎麼辦才好呢……」
「只能老實說啰。因為我都蹺課,所以問題全都解不出來。沒辦法激發學生努力向上的鬥志,你這個當老師的真是差勁透頂了——這麼說如何?」
「啊,啊啊,你是在說那個啊。嗯,就這麼說吧……」
「哪能真的說啊!……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喔。喂,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啊?」
「與其說是煩惱,應該說不曉得為什麼煩惱而覺得煩惱啊。」
「說什麼東西啊你?」
戳太頭上冒出不解的問號。言語真是太不自由了,就連想傳達情報都沒辦法好好地將其言語化——這是哪個傢伙說過的帥氣台詞啊?
穿過迴廊,我和戳太並肩往數學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長得跟大鬍子不倒翁沒兩樣的數學老師在確認來者是我和戳太之後,似覺有異地歪了好幾次頭。
「搞什麼?只有你們兩個人而已嗎?」
「從開始到最後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獨處,真是討厭死了。在這麼炎熱的夏季里,我居然得和這傢伙湊在一起,花大把大把的時間揮汗討論跟地球有關的貧瘠問題云云,老師為什麼這麼問呢?」
「腦子要是撞到了就快點去保健室躺著啦。話說回來,小豆真的缺席了啊……」
他剛才說什麼?
突然竄入耳中的單字撞擊著我的胸口。
「老師,你說的小豆,是指小豆梓嗎?」
「嗯?是啊,就是說她。因為她只考了二十幾分,我才要求她一起參加補習,沒想到她連來都沒來,給人的觀感實在不是很好啊。」
「哈哈哈,沒想到小豆同學的頭腦也很那個嘛,真教人意外耶。」
「你們兩個考得比她還差吧,大笨蛋。」
大鬍子不倒翁往我們頭上各敲了一記的同時,戳太也忽然想到什麼似地拍了一下手掌,以眼神向我打了個暗號。
「不如就由我們幫忙把講義送到小豆同學家,順便幫老師帶句話給她吧!」
「啊啊?不用了啦,那個……」
「請您儘管放心!其實這個男人跟小豆同學的關係還挺親密的,甚至還知道小豆同學住在哪裡呢。」
喂喂喂,你這傢伙到底在胡詻什麼啊。我抬起手肘警告性地頂了頂戳太。
—用不著跟我道謝了啦,如果能解決你心裡的煩惱,這點區區小事根本不足掛齒嘛。
戳太壓低聲音附在我耳邊這麼回應道。這小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啊?
「最近的高中生手腳還真快啊,為什麼我就找不到願意跟我發展出親密關係的女孩子呢?有夠讓人不爽的,我把講義放在講桌上了,你就把那個送去給小豆梓吧。」
大鬍子不倒翁毫不客氣地要我們幫忙跑腿,說完才看了眼我遞上去的講義試卷。
「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只在上面寫了名字,該不會是想這樣交卷吧?」
「因為老師太差勁了,所以我們都不會寫……戳太是這麼說的。」
「嗚喔喔喔喔!你還真的給我講出來了!」
「……你們明天也得給我來學校補習,記得把小豆一起帶過來。」
大鬍子不倒翁露出相當不悅的表情下達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