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午夜的京城,月色朦朧,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馬上一人,玄色大氅,英氣逼人,冷峻的面容顯現出一臉的焦灼。此人在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門口停下,跳下馬來。屋內的人似乎早已聽到屋外的動靜,一位老僕立刻打開了門,見到此人連忙幫他把馬拴好,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任爺,老爺在屋裡等候您多時了。」

這位任爺名叫任憑風,他大步走進內宅,來到裡屋,推開門,看見李麟清虛弱地半靠在床頭,面色蒼白,心中不禁一陣酸楚。李麟清看見任憑風連忙掙扎地起來,任憑風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憑風,你終於來了,我時日已不多了,今日叫你過來,主要是想拜託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李兄,你儘管說!只要我任憑風能辦到的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麟清吃力地伸手在床邊不知什麼地方按了一下,床邊立刻彈出一個暗格。他從暗格中拿出一個盒子,正要打開,只見窗前一陣黑影閃過,任憑風趕忙按住他的手,說道:「慢著,小心屋外有人!」他急忙走到窗前,小心地把窗戶關牢,又回到李麟清面前。

只見李麟清輕輕地把盒子打開,一對精美絕倫的瓷瓶展現在眼前。

「青花日月盅!」任憑風不禁驚呼道。他只在一些民間傳說中聽過此盅的來歷,據說是大清國的國寶,是關係到國家命脈的寶物,日盅和月盅相碰可以產生一種美妙的音樂。今日能夠親眼看見這件寶物,讓他的心裡很是激動,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擔憂,因為他知道,覬覦這件國寶的鼠輩不是一人兩人。

李麟清面色突然一陣潮紅,用微弱的聲音在任憑風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他還想掙扎地說些什麼卻吐出一口鮮血,倒在任憑風的懷中。

「李兄!」任憑風緊緊地抱著李麟清呼喊著,卻未聽到絲毫的回應。

此時的任憑風心中萬分悲痛,但他強忍住了眼淚,緩緩地把李麟清平放在床上。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悲傷流淚的時候,重要的是去完成麟清兄的遺願。他走出屋外,用堅毅的目光凝視著遠方,此時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去的地方了。

江西的景德鎮是一個被青山綠水環繞的美麗地方,群山起伏,山道彎彎。中國瓷器博大精深,品種很多,以硬度分,有硬瓷,有軟瓷;以顏色分,有青瓷、白瓷、彩瓷、黑瓷,每一種顏色細分,又有許多種,燒制方法也各不相同。景德鎮的瓷屬青花瓷,是中國瓷中品相極高的一種。這種青花瓷在唐代,燒制工藝就已成熟,當時最著名的是越窯;到宋代,著名的有汝窯、官窯、龍泉窯、哥窯、鈞窯等,史書均有記載;明代以後,九江成為窯業中心,景德青瓷屬景瓷的一種。也許只有在這樣一個優美的地方,才能燒制出美妙絕倫的瓷器來,遠遠的似乎能看到有幾支馬隊穿行在山林中。而此時的任憑風卻無暇欣賞美景,他心急如火,只顧快馬加鞭往前趕路,不時回過頭去催促和他一塊趕路的老僕九叔快些,因為他要力爭在天黑前趕到景德鎮。

經過幾天幾夜的奔波,任憑風和九叔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景德鎮。走進景德鎮,只見鎮上街市縱橫,店鋪林立,五行八作,一派繁華景象。在眾多的店鋪中,尤以瓷器店居多。街市上客商雲集,不時有馬幫、駝隊走過。任憑風直奔三春茶樓,希望能夠找到他要找的人。這個人就是三春茶樓的老闆娘——李麟清的妹妹李鳳白。

還未到茶樓,就看見茶樓外圍滿了人,任憑風十分詫異,擠上前去準備看個究竟,卻聽見一位少婦對著茶樓破口大罵:「李鳳白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給我出來!」

鳳白?難道此人罵的就是鳳白嗎?他抬頭望去,一位妖艷的婦人正站在樓上,輕蔑地冷笑著,定睛一看真的是鳳白。鳳白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她究竟出了什麼事?任憑風一陣迷惑,連忙詢問身邊看熱鬧的一位路人,這位路人笑著對他說:「你是外地來的吧?恐怕你還不知道,三春茶樓的老闆娘李鳳白可稱得上是這兒最騷的女人了,薄家是景德鎮兩大制瓷大戶之一,薄老二被三春茶樓的李鳳白迷得丟了魂,好好的自己跳了崖,薄老二的媳婦要跟李鳳白拚命,口口聲聲地要把她趕出景德鎮呢!看著吧,這下有好戲了。」

任憑風雙眉緊鎖,向上張望著,並不停地朝里擠。只見這位少婦越吵越凶,最後竟然拿起碗來向上砸去,幸好李鳳白反應及時,把頭側到一邊才躲過了這一劫。李鳳白不急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物,輕蔑地對著樓下說:「薄二太太,慢慢砸,我早嫌這些家什舊了,砸光了正好用你們薄家的瓷器賠。」

聽見李鳳白這麼一說,薄二太太美娟更加氣憤了,拿起一個瓷碗又要砸去。任憑風見狀一把將美娟的手拽住,拿下她手中的碗。說道:「這位太太,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弄出人命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鳳白在樓上看見任憑風,眼前突然一亮,剛才的浪勁全然不見了,眼眶中隱隱有淚花閃爍,她喃喃道:憑風,你終於來了。

美娟看到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更加憤憤不平了,對著任憑風就破口大罵起來:「嗬,口氣跟三春茶樓老闆似的,李鳳白,你可真會招惹男人。我勸你這位先生離這個狐狸精越遠越好,小心被她吃了,連骨頭都吐不出來!」任憑風正要還口,卻聽見人群中有人大聲呵斥道:「美娟,不得無禮!」循聲望去,只見一位美婦人從中鑽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家丁。圍觀的人一陣輕微的騷亂,有人議論:夏魚兒來了,是夏魚兒,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美人!美娟見到了夏魚兒也乖巧了許多,夏魚兒對美娟說:「回家再說吧!」美娟還想再爭辯幾句,可是看見嫂子的眼神又止住了自己的話語。

李鳳白看見此景可不樂意了,說道:「砸了我的茶樓,就這麼一走了之嗎?你們薄家再大,這朗朗乾坤也得講王法不是,薄太太,你給句話吧!」

夏魚兒回過頭來,看了李鳳白一眼:「老闆娘,你茶樓的損失請列個清單給我,我照價賠償。美娟,我們走吧。」

任憑風忽然喝道:「薄太太,請慢。這位太太口口聲聲說老闆娘勾引男人,這位先生又說人家這裡不是正經地方,如此毀人名譽,難道不該向她道歉嗎?」

夏魚兒轉過身,把目光投向任憑風。兩人目光相遇,身軀都不由得微微一震。

過了好一會夏魚兒才反應過來,對著任憑風說道:「這位先生,請問你是……」

「過路人管過路事,僅此而已。」

夏魚兒不緊不慢地說:「薄家和三春茶樓的恩怨,豈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人言自有人言的道理,我這妹妹並非無理取鬧之人。若是老闆娘問心有愧,這禮,我們賠得起,她也受不起。先生的俠義之心,恐怕要被辜負了。」

說完,她走出茶樓,薄家人也一陣兒跟著走了出去。

任憑風彷彿被夏魚兒的一番話語給鎮住了,他沒想到,在這小小的景德鎮居然還有如此這般的奇女子,剛才的一番話語顯然不是一般女子所能說得出的,不愧是薄家的當家夫人。他出神地望著夏魚兒遠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絲莫名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魚兒有些心不在焉,大腦里不停地閃現出剛才與任憑風雙目相對的那一刻,以至於何家墨幾次對她說的話都沒有聽清楚。何家墨只好跟上來,對著夏魚兒低聲說道:「魚兒,我跟你說的,我倆的事……」這時,夏魚兒眼前突然浮現出何家墨剛才在家裡對她說的一番話。是啊,這些年來,身為評瓷大會會長的何家墨對她也算是有情有義,照顧有加了,可是真要讓自己嫁給他還真是有些猶豫。她抬起頭來,正要回答何家墨,任憑風突然騎馬從她身邊經過,他回過頭來,兩人的眼神再一次相遇了,任憑風微微一笑,策馬而去。夏魚兒的心裡一陣慌亂,匆匆地回答道:「那事……以後再說吧。」 何家墨看著夏魚兒,不禁皺起了眉頭。

回到家中,夏魚兒趕忙把家中老僕江伯叫來,讓他召集薄家的所有人到客廳來。不一會兒客廳就站滿了人,最後一個走進來的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大約十八、九歲,緊鎖著眉頭,滿臉不樂意。她就是夏魚兒的大兒子薄劍蘭,他是一個十分熱愛劍術的少年,在被江伯喊過來時他正在花園裡興緻勃勃地練著劍術,對於家中的事他向來是不關心的,所以這次被打斷有些不樂意。

夏魚兒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把大家叫來,是要說一件事,從今天起,薄家的人,誰也不許去三春茶樓。」劍蘭頓時現出一臉的不高興,夏魚兒解釋道:「因為那裡不幹凈!今天去了三春茶樓的,每人扣半個月工錢。還有,馬上就要評瓷王了,不許在外面惹是非,聽見沒有,尤其是劍蘭,要舞劍弄槍就在家裡耍,這幾天少跟你那幾個狐朋狗友在大街上晃蕩。」

聽夏魚兒語氣嚴厲,所有人都嚇得低下了頭。只有薄劍蘭一個人氣憤地看著母親。

「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們先下去吧!」夏魚兒坐在椅子上,顯出一副很累的樣子。

下人們都陸續散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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