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

雖說是星期日,殺手也沒有休假。即使採取公司的經營形式也一樣——說起來,並不是所有私人企業都會每周挑固定的一天放假。

所以星期日早晨,還在睡的有希被傳喚的電話叫起來上班也是在所難免。

「……這麼一大早有什麼事?我連早餐都還沒吃耶?」

「大概是昨晚停車場的那件事吧。請用。」

今天不是開廂型車,而是開小型房車來迎接的鱷冢,以安撫語氣如此回答,同時朝副駕駛座的有希遞出一個塑膠袋。

袋子里是她愛吃的巧克力螺旋麵包以及寶特瓶冷飲。

有希立刻從袋裡取出巧克力螺旋麵包啃。看來她喊餓並不是嘴上說說。

轉眼吃完麵包,寶特瓶飲料也喝光之後,有希再度進行對話。

「昨天的那個,可不是我出了差錯喔。在那種狀況,原則上應該別勉強直接離開。」

她一臉正經說完,以不經意的動作(她自己這麼認為)擦掉嘴角的巧克力醬。

「你對社長這麼說明就好吧?」

鱷冢露出忍笑的表情,從車門內側取下小垃圾桶遞向有希。

「真麻煩……」

有希視線從鱷冢移開,將擦嘴角的面紙、寶特瓶與塑膠袋扔進搭檔遞來的垃圾桶。

「這也沒辦法喔。報告、聯絡、商量是組織成員的義務。」

「……到公司上班的殺手,果然很好笑。」

「現在啊,本事再好都沒辦法獨自接案過活。就是這種時代喔。」

「嘖。」

有希咂嘴之後,這次將整張臉撇過去,對此鱷冢終於露出苦笑。

從社長室回來的有希,一臉精疲力盡的樣子。

「意外地快耶。」

鱷冢笑著搭話,有希以殺氣騰騰的眼神瞪他。

「……有什麼好笑的?」

「不是好笑喔。如果只有社長就算了,常務董事只說教三十分鐘就結束算很幸運吧?」

「那傢伙能以舌頭殺人耶……」

「跑外務」的有希在辦公室沒有固定座位。她一屁股坐在開放式空間的椅子上。

「有夠死纏爛打的……就說長相沒被看見了,講幾次他都不信。」

有希被叫進社長室,是為了報告昨晚停車場事件的經過。

報告現場成為斥責舞台是常見的事,看來即使是犯罪組織也一樣。

「關於這麼久還沒收拾,上頭沒說什麼嗎?」

「上頭說會派人支援,真是太感謝了。」

有希嘴裡說感謝,語氣卻是滿不在乎。

「應該不是要組成小隊吧?」

「怎麼可能。」

有希哼笑否定鱷冢的問題。

「這樣啊……」

鱷冢露出稍微鬆一口氣的表情,看來他也不想被其他殺手擺布。

「順便問一下,誰會幫忙?」

「說是Bobby跟Jack這兩人。」

「這還真是……」

聽到在公司內部也惡名昭彰的炸彈魔與享樂殺人魔代號,鱷冢板起臉。

如果落得和他們一起出任務……鱷冢大概是這麼想吧,氣色有點差。

「Jack就算了,我可不想被Bobby擾亂。Croco,趕快解決那傢伙吧。」

有希在懶散表情里透露犀利目光,向鱷冢這麼宣告。

「嗯,那當然。」

理解有希真正意圖的鱷冢露出鄭重表情點頭。

有希不喜歡殃及非目標對象的爆炸殺人手法。她打從心底認為自己的殺人是有意義的。不,正確來說是想要這麼認為。

制裁無法以法律制裁的惡徒。簡單來說,這是亞貿社標榜的理念。鱷冢知道這當然只是表面話,有希也在道理上理解這一點。

但是她的情感想相信這個理念。即使百分之九十九是空洞的表面話,她也打從心底相信存在著百分之一的真實。

有希是剛滿十七歲的少女。即使第一次殺人是十二歲的時候,成為職業殺手已經滿三年,但她要拋棄夢想與希望還過於年輕。

過於年輕,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沒有善與惡,善惡都是人們擅自貼上標籤。

心底無法認同自己只是為了活下去而殺人。

所以她對炸彈這種道具感到厭惡。因為炸彈不只是炸死壞人,還會殃及無辜的一般人。

但是鱷冢認為有希這樣就好。

殺手各自擁有擅長的風格。炸死人的做法不適合她。既然討厭炸彈,也不必對自己不適合的風格示好吧。

而且,與其胡亂習得知識導致刀鋒因為罪惡感變鈍,相信法外的「正義」對於本人來說肯定比較幸福……

◇ ◇ ◇

星期日下午。文彌將狙擊達也的殺手資料調查完畢,造訪四葉本家回報結果。

之所以沒使用電話,不是因為害怕竊聽,而是除了報告還有其他事情。

父親貢沒有陪同,文彌獨自面會四葉家當家四葉真夜。報告殺人結社「亞貿社」的相關情報之後,文彌說出他的願望。

「總歸來說,你想報名擔任達也的護衛?」

溫柔的語氣與冰冷的視線。

文彌才十三歲,卻不會誤判哪邊才是真夜的真心話。

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氣餒。

「不是擔任護衛,是想給反抗四葉家的犯罪組織一個教訓。」

「給個教訓是嗎……為什麼不早早摧毀?」

「因……因為,今後或許有利用價值……」

不過,看來十三歲的文彌對於問答的預測還是太天真了。

真夜就這麼愉快注視結巴的文彌,呼叫斜後方待命的葉山。

「亞貿社那群人好像是忍者集團。」

葉山將電子紙的終端裝置遞給真夜。紙上記載的資料比文彌調查的結果還要詳細。

文彌臉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但其中沒有責備真夜或葉山的神色。調查狙殺達也的組織,是用來測試文彌的實力。他沒忘記當家一開始就是這麼說的。既然是測驗,為了對答案而預先從其他管道調查也是理所當然。

「不是忍術使,是體術忍者啊。」

忍術使是古式魔法師的一派。「體術忍者」不是原本就有的用語,是為了將無法使用魔法的忍者和古式魔法師的忍術使做區別而即席創造的用語。

魔法成為科學的對象,世間認為虛構的魔法被確認真實存在時,世間也得知忍術不只是單純的體術或中世諜報技術的體系,稱為「奧義」的部分屬於一種魔法。

原本認定是虛構,被蓄意認定是虛構的詭異「技能」。代代傳承這種技能的古式魔法師就是「忍術使」。

不過,並不是所有「忍者」都是「忍術使」。

魔法是罕見的才能。「忍者」中的「忍術使」果然是少數派。除了擁有特別血統的人,幾乎沒人能繼承「詭異的忍術」這種特殊技能。

「哎呀?雖然不是魔法師,卻也有異能者耶。既然加入犯罪結社,是野生的超能力者嗎?」

「是的。」

現在,魔法受到國家的管理。民間魔法師除了部分例外,政府都掌握所在地。這裡說的部分例外是住在遠離人煙的深山、孤島,或是犯罪逃亡中的場合。只要以國民身份接受行政服務,就無法逃離國家的眼線,雖然普通市民就是如此,但以魔法師的狀況做得更徹底。例如高階魔法師實際上禁止出國,也就是限制移動的自由。魔法師的管理體制嚴謹到連如此強硬,就某方面來說侵害人權的做法都橫行無阻。

不過這層監視網也無法悉數網羅魔法師天分不完整的對象。無法對應魔法這種系統,先天只能使用有限的技能——能使用特定超常能力的異能者「超能力者」,是監視網疏於追蹤的對象。

甚至沒被國家魔法管理體制按上失敗烙印的落魄異能者只有三個選項:主動將異能出賣給政府,成為沒有任何超常能力的普通人活下去,或是成為罪犯發揮異能。而且說來悲哀,選擇第三個選項的案例最多。

葉山點頭回應真夜這個問題,意思是亞貿社的成員包括這種異能者。

「達也閣下牽扯上的暗殺者,好像也是異能者。」

達也是當家深夜的侄子,對於葉山來說是主人的親戚。即使如此,他也不是稱呼「達也大人」而是「達也閣下」,不是說「被牽連」而是「牽扯上」,反映了達也在這個時間點在四葉家內部所處的微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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