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神殿的見習巫女III 騎士團的處分和今後的對策

班諾離開後,達穆爾走向空出來的位置。那裡是末座,應該由平民的我來坐才對――於是我站起來,但神官長立刻制止我。

「梅茵,繼續坐著吧。」

「咦?可是……」

我瞥向達穆爾,但達穆爾只是稍微眯起灰色眼眸,露出和善的微笑,直接坐下,要特別請他起身,自己再坐過去也很奇怪,所以我聽了神官長的話重新坐好。

確認所有人都落座,神官長才環顧在場所有人。

「那我接著說了。梅茵,關於先前騎士們在討伐陀龍布時,對你做出的無禮行為,領主已經下達處分,因此接下來要向你說明。」

「處分……嗎?」

我知道會處罰當時護衛我的騎士,但誰不想知道詳細內容,只要往後不會再有機會接觸就好了。彷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神官長垂下目光說了:

「……我想你多半不想知道,其實我也十分猶豫,該不該把貴族的這些事情告訴你。但是,也許往後你會需要這些消息。」

緩緩呼出氣息後,神官長看向卡斯泰德和達穆爾。

「先前討伐它龍布之際,擔任護衛的騎士竟然危害應該護衛的見習巫女,致使現場情況更加混亂,領主對此十分為怒。首先,身為騎士團長的卡斯泰德不僅日後要更加嚴格教育新人,更予以減薪三個月的處分,還要負擔你儀式服四分之一的費用。然後是斯基科薩……」

神官長用平淡的語氣開始說明,神官長說戰場上若不聽從上司的命令,將會妨礙到作戰計畫順利進行,況且被指派為護衛,卻傷害了護衛對象,更是騎士絕不該有的行為。因此領主判定在騎士團中,不僅違反命令還擅離職守,可算是重罪。

「領主對斯基科薩下達的判決是處刑。原本還會牽連一族,但考慮到這樣一來對你產生的恨意與憤怒會太過巨大,所以領主給了斯基科薩的父親兩個選擇。一是就此由全族共同承擔斯基科薩的過錯,二是發誓今後絕不與你有所牽扯,並且支付罰金。只要發誓支付罰金,便不株連全族,還能以殉職的名義處決斯基科薩,保住名譽……」

我不由得吞口口水,雖然已經聽說過處分會由領主日後宣判,但沒想到會出現處刑這種結果。畢竟斯基科薩是貴族,我是平民,我還以為會從輕發落。

「最後斯基科薩的父親付了罰金,發誓今後絕不與你有所牽扯。他所付的罰金正好負擔了你儀式服的一半費用。而斯基科薩已對外宣稱在騎士團出任務時殉職了。」

發現意思是已經行刑了,我忍不住看向達穆爾。既然現在坐在這裡,表示達穆爾免於遭到處刑。但是,說不定他也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視線,神官長也看向達穆爾。

「達穆爾的處分是必須負擔你儀式服四分之一的費用,並且接下來一年的期間降級為見習騎士,處分之所以與斯基科薩不同,是因為你為達穆爾做了辯護。」

「我嗎?」

我不記得自己特別幫他說過什麼話啊。我納悶歪頭,達穆爾突然對我綻開笑容。

「見習巫女向斐迪南大人為我做了辯護吧?你說了我對你很親切,也打算救你,還開口勸了斯基科薩。多虧了你幫我說話,我才能免於與斯基科薩同罪,只受到了輕微的處分。」

原本因為身為護衛,卻沒能保護好護衛對象,該以同罪論處。但神官長他們採納了我的證言,相信達穆爾當初確實想要阻止斯基科薩,卻礙於身分的差異無能為力,因此予以減刑。好不容易成年後終於獨當一面,現在卻再度被降級為見習騎士,但比起遭到處刑的斯基科薩,這樣的懲處算是相當輕微了。

「我家在下級貴族之間,地位也算相當低,所以每次遇到身分差異上的不公,都只能忍氣吞聲,至今從來沒有人對我伸出援手。所以,聽到你為我向斐迪南大人請求減刑,我真的很高興。」

達穆爾高興的程度好像有點太誇張了,但身處在那種差別待遇隨處可見的社會裡,看來就算有著貴族的頭銜,下級貴族也很辛苦。

「此外,達穆爾在降級為見習騎士的這一年裡,要擔任你的護衛。」

「咦?當我的護衛嗎?!」

「你現在的處境是真的非常危險。」

神官長說,淡金色的眼眸注視著我。「為了讓毫無戒心的你也能明白,由你來說明吧。」然後神官長吞向卡斯泰德,這麼說道。卡斯泰德點了點頭,從正前方直視我,淡藍色的雙眼變得有些嚴肅。

「如今在上級貴族之間,已經有越來越多人意識到你具有利用價值。你雖是平民,卻被授予青衣,還與騎士團同行,完美達成了任務,騎士們也親眼見識到了你擁有的魔力量。很大部分也是因為授予你青衣一事,還取得了領主的同意。」

騎士團是由貴族集結而成。倘若輕蔑我是平民就隨意對待,結果卻像斯基科薩那樣殃及一族的話,就必須改掉這種態度。而一旦告訴其他人自己見到的魔力量和神官長說過的話,卡斯泰德說一般貴族都會開始盤算起能否利用我。

「同時,大家也知道了你身為擁有身蝕的平民,尚未與任何人簽下契約,但目前是在斐迪南大人的庇護之下。為了討好、親近斐迪南大人和領主,一定會有不少貴族想接近並利用你。」

假使這種貴族與墨水協會的沃爾夫聯手,有可能發生哪些事情,卡斯泰德列舉出了他設想到的可能性。

「如果只是想利用你,有可能會指使沃爾夫擄走你,再把你救出來,對你施以恩惠。這種貴族基本上只想著要利用你,只要不發生預料外的事態,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是,你身邊的人就不敢保證。」

卡斯泰德說完,輪到神官長開口:

「但假使是與我敵對的勢力唆使沃爾夫把你擄走,便有可能把你賣給敵對領地的領主,或者聲稱你其實是自己的孩子……倘若要聲稱你是自己的孩子,那麼你原本的家人就會變成阻礙,恐將遭到滅口。」

神官長的預想太過陰險殘忍,讓我倒吸了口氣。一想到有可能讓家人身陷險境。,冷汗便沿著背部淌下。我握緊了交疊在大腿上的雙手,但還是忍不住發抖。

緊接著,達穆爾又從下級貴族的觀點,發表了貴族對我的看法。

「現在在下級貴族之間,對見習巫女的輕蔑依然非常強烈。我想是因為不想承認見習巫女分明是平民,卻擁有強大的魔力吧。事實上我在自己親眼看到之前,也沒想過平民的身蝕竟能擁有那般強大的魔力。」

看來下級貴族比起為了自己的好處利用我,更會先對我感到羨慕、嫉妒與仇視。

「但是,下級貴族不可能明目張胆地與斐迪南大人為敵。如果有上級貴族採取行動,只會跟著搭順風車吧。在我看來,對見習巫女來說最危險的對象,是對她懷有私人恩怨的人。」

達穆爾神色緊張地看著神官長和卡斯泰德,接著又說:

「雖然斯基科薩的父親和繼承人以保護一族為首要順位,但斯基科薩的母親並非如此。因為斯基科薩在一族中魔力偏低,又基於許多緣由,不得不送進神殿,好不容易因為中央政變而回來,他的母親對此非常高興……所以,聽說她對見習巫女十分懷恨在心。」

我不禁毛骨悚然。失去家人的憤怒與怨恨,我非常可以理解。我要是失去了家人,連我也無法想像自己對於害死了家人的兇手,會產生多麼強烈的恨意。如今,有人正對我抱著這樣的恨意。失去家人以後,如果對方的憤怒和怨恨只針對我一個人,那還沒關係,但我更害怕會針對我身邊的人。

「甚至有策劃暗殺的危險性嗎……會有貴族愚蠢到不惜連累一族嗎?」

神官長說,我緊握著大腿上的拳頭,等著達穆爾回答,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哀傷,低喃說著「我也不知道」。

「如果真的做出了傷害見習巫女的行為,這次恐怕難逃株連全族的命運。但是,女性會為了私怨做出什麼事情來,這部分我也無法預料。」

「如果不惜連累一族人也想報仇雪恨,看來情況比我想的還嚴重……」

卡斯泰德按著眉心說。貴族普遍認為只要有家族這樣的枷鎖在,其他人應該不至於太過胡作非為。

「不光斯基科薩的母親,我也沒想到墨水協會的沃爾夫竟是那麼危險的人物。」

原來前往貴族區販售墨水的人一向是沃爾夫。因為最常購買、使用墨水的客群便是貴族,所以貴族多半聽過他的名字,但是,沒想到沃爾夫會有為了與貴族攀上關係,不惜動用非法手段的傳聞――在場的貴族們如是說。

「我本來打算繼續教育你為青衣見習巫女,將來再讓你和貴族結婚,但看樣子必須更改預定計畫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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