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9章 『然後回歸日常』

「那真是辛苦各位了……」

儘管聽上去像置身事外,櫃檯小姐溫暖的話語依舊蘊含慰勞及擔憂之意。

是的。女神官報告完事情經過,一副無言以對的態度點頭。

手邊是剛才櫃檯小姐幫她泡的紅茶。

她喝了一、兩口溫暖的紅茶,又點了一次頭,輕聲呢喃「是的」。

「先不提我們這邊……沒想到連哥布林殺手先生也遭遇巨魔……」

「歐爾克博格倒還算好呢。」

旁邊。同樣在回報的妖精弓手,無奈地往桌子上一拍。

「這孩子真的已經,該怎麼說呢……被荼毒了。」

「荼毒……」

沒這回事。女神官困擾地左顧右盼,尋找救星。

「哎,畢竟受前輩影響乃人之常情。」

蜥蜴僧侶心情很好。他晃著尾巴,意氣風發地轉動眼珠子。

「暫且不論路途崎嶇與否,能向前邁進,本身便彌足珍貴。」

他以奇怪的姿勢合掌,視線移向靠在公會等候室牆上的大傢伙。

那座冒險的獎盃,是為這所公會的武勛再添嶄新一幕的證明。

長槍手與魔女興味盎然地遠遠觀察,重戰士一行人則站在旁邊。

可以清楚看見女騎士伸出手,想挑戰舉起那把巨錘,卻被重戰士阻止,正在對他表達不滿。

「我之後來找一面好盾,跟它裝飾在一起唄。」

礦人道士愉快地看著,舉起酒瓶灌酒,滿足地舔掉沾到白須上的酒液。

「巨人、吸血鬼,然後連食人鬼(Ogre)都跑來了。是這支隊伍組成後最費勁的任務啊。」

「對呀……」

櫃檯小姐點頭,確認他們各自的冒險記錄表(Adventure Sheet)及報告書(Replay)。

他們不久前才把千金小姐從地下迷宮救出,還真是連續的大冒險。

這次聽說也是跟王都派來的冒險者共同處理的案件……

「結果,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啊?」

妖精弓手晃著那雙纖細的長腿,回頭詢問。

確實是合理的疑惑。讓春天延後降臨,使喚冰之魔女與巨魔的神秘存在。

櫃檯小姐點頭回答「這個嘛」,判斷應該告訴他們,整理好文件:

「魔神王軍勢的殘黨,似乎在企圖著什麼,不過──」

──聽說被勇者大人殲滅了喔?

「真不簡單。」

蜥蜴僧侶悠哉地說。跟櫃檯小姐不同,完全是置身事外的語氣。

對他而言,功德累積了,還能用報酬買起司,沒什麼好抱怨的。

「說到這個,勇者大人似乎一直在四處奔波。真是辛苦吶。」

「正因為有力量,要做的事、不得不做的事也會跟著變多呢。」

聽見櫃檯小姐這句話,蜥蜴僧侶喃喃自語「果然麻煩,還是銀等級好」。

礦人道士聞言呵呵竊笑,妖精弓手則傻眼地嘆了口氣。

她用符合上森人優雅氣質的動作沒禮貌地撐著頰,開口說:

「對了,歐爾克博格呢?」

「好像說了『偶爾也該早點回家』。」

雖然我覺得他一直都滿早回家的呀?櫃檯小姐半是遺憾,半是認同地嘀咕。

妖精弓手「唷」好奇地晃動長耳,「原來如此」擺出一副自以為明白的態度。

「歐爾克博格也是會進步的。」

「哎,若要說這回誰最辛苦,就是那個牧場的丫頭吧。」

「然也,然也。希望她能養心安神,盡量避免影響平日的農務。」

你是在擔心起司吧。妖精弓手語帶無奈,蜥蜴僧侶俏皮地轉動眼珠子。

不曉得是誰發出一聲輕笑,就這樣在眾人之間擴散開來,和緩的笑聲於公會內回蕩。

「那、那個,之前就提過,可不可以不要用『被荼毒』這種說法……」

女神官雖努力抗議,但也被一笑置之。

她悶悶不樂地鼓起臉頰,輪流瞪向其他人,卻不被搭理。

最後她像在鬧彆扭似的別過頭,便看見新手戰士、見習聖女,以及白兔獵兵。

新手戰士張開雙臂,侃侃而談他的冒險故事,另外兩人則一個說教,一個不時插嘴幾句。

雖然不清楚他們三個的經驗值,不過戰士及聖女,已經不能算是新手了吧。

而自己──又如何呢?

女神官希望自己有在向前邁進。以前的夥伴……會這麼認為嗎?

她閉緊眼睛,搖搖頭。

「怎麼了?啊,真的鬧脾氣了?對不起啦。我是在誇你耶,基本上。」

妖精弓手以自然的動作探頭看她的臉。

上森人的雙眼近在眼前,女神官吁出一口氣。

「我沒……不對。」嗯,她說得沒錯。「我有點在鬧脾氣。」

她帶著燦爛的笑容說,這名年長的摯友「咦咦!」誇張地做出驚訝的反應。

女神官覺得這樣很有趣,很開心,真的很幸福,於是笑出聲來。

§

雖然哪裡的天空都一樣是藍色,但從牧場窗戶看出去的天空,是熟悉的藍。

牧牛妹撐著頭,透過窗戶仰望晴空,憂鬱地嘆息。

──我能理解舅舅會擔心。

在那之後,發生了許多令人疲憊、令人不安,同時又令人安心的事。

抵達鎮上,受到保護,被舅舅罵了一頓,被櫃檯小姐擔心一番,等待他回來,迎接他回來。

這樣就都結束了。

糧食雖然全沒了,聽說舅舅的貨有來得及送達。

在那個地區紮根的陰謀,由厲害的冒險者過去解決了。

一切都回歸原本的日常。他跟夥伴一起去冒險,自己則在牧場生活。

要說唯一的問題,就是舅舅暫時禁止她外出吧。

──該讓我去送貨了啦。

身體會變遲鈍,要是發胖就糟了,也有些工作舅舅一個人做太辛苦。

當然,考慮到舅舅的心情,實在很頭痛。不能讓舅舅為自己操心。

但不可思議的是,牧牛妹的迷惘中,並沒有參雜恐懼及害怕之類的情緒。

明明有過那麼慘的經歷,為什麼呢──……?

──哎,想都不用想。

牧牛妹揚起嘴角,沒有其他人在看,卻偷偷笑著。

只有在籠中吱吱叫的金絲雀看見了。

他用指尖從鳥籠的縫隙戳了下金絲雀,從窗邊站起來。

──好,在這邊煩惱也沒用!

「先來洗衣服吧!」

她像要推自己一把般,語氣輕快,立刻開始做家事。

先去各自的房間收被單,抱到庭院扔進盆子。

之後只要泡水把灰倒進去,就準備完成了。

她被冰冷的井水凍得「嗚嗚!」發抖,光腳踩起臟被單。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她持續用腳搓洗著,拔掉栓子倒掉髒水,如此反覆。

最後頂著藍天,將被單晾在庭院的繩子上,拉住兩端用力一扯,結束。

「呼。」

牧牛妹吁出一口氣,豐滿的胸部隨之晃動,伸手擦去額頭的汗水。

「怎麼,以為會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結果挺有料的嘛。」

「!?」

她突然聽見極為沙啞的嗓音,朝那邊看過去。

以為西方吹來了一陣風。從開始傾斜的太陽方向吹來的,乾燥的風。

然而,有個黑色的小影子,像沉澱物般停在那陣風該吹過的地方。

影子宛如不知歷經多少歲月的岩石或樹木,看起來像個駭人的老者。

是一名圃人老翁。牧牛妹眨眨眼睛,問:

「那個,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事倒沒有。」

老翁嘴巴動來動去,發出噁心的咀嚼聲,呸地吐出口水。

「這附近,有那個吧?」

「?」

「有個奇怪的冒險者。」

圃人老翁露出彷佛在嘲諷他人的淺笑,隱約看得見一口黃牙。

「又笨又蠢,沒有才能,只有認真過頭的死腦筋可取的傢伙。」

牧牛妹噘起嘴。

她明白這名老翁是在說誰,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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